聂澄起身，走过去，突然伸出双手。
简清颜顿时心脏砰砰乱跳。
聂澄把她披散的长发拢到脑后，然后又端详了她一阵。
“可以了。”
什么可以了？
聂澄转身拿了桌上的车钥匙：“下楼。”
简清颜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只能勉强到聂澄的下巴。她迷迷糊糊地跟在聂澄身后下楼，迷迷糊糊坐上副驾驶，迷迷糊糊听到聂澄说下车。
她才惊醒，慌乱下车，差点崴了脚。没想到聂澄却是停在一家知名的首饰店门口。
聂澄很快在琳琅满目的柜台里选中了一条款式简洁的项链，只有一颗小小的心型钻石。他去结账，让简清颜自己戴上。简清颜不擅长这种技术活，直到聂澄回来也没扣好。聂澄看了一眼表，伸手帮简清颜戴上。
他靠得很近，微微开着的领口距离她只有几厘米，她几乎可以闻得到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
旁边的店员小姐忽然笑起来，对她说：“您先生不仅人帅，人也贴心。”
简清颜哑然，聂澄侧头对店员礼貌地笑了一下，也没解释什么，拉着她的手腕迅速离开了。
直到上车聂澄也没说话，他专心致志地开车。
窗外是飞驰的车流，他深沉的眸子映着高楼之间的点点灯火，微抿薄唇，间或皱眉。他唇边有新冒出的青色胡茬，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也深了许多。
简清颜觉得突然间聂澄就变了很多。说不上来是好是坏，但是缺了一点什么。也许是今晚的约会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他才会这么，沉闷？
她轻声叹气，她很不喜欢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在想什么？”
“嗯？”简清颜被聂澄突如其来的提问惊到。
聂澄难得好脾气地重复：”问你在想什么。“
这段时间他一直很疲惫。方家那边出了很多事，是之前政策变动时没做好准备埋下的祸根。聂钟山躲在日本不管不问，方家的长辈他也不熟，原本想着撒手不管，薇薇却劝他维持这个合同。
”方家这次熬过了，就欠了你一个大人情。就算有一天聂氏倒了，你也不至于沦落出去。“
他为了摆脱聂钟山努力了这么久，也确实不愿毁了自己的心血。
他忙了几天，顾不上简清颜。简清颜难得没给他惹麻烦，关键时刻还能陪陪他，他非常感激。他在办公室里忙到深夜，原本可以选择在休息室里睡倒。但一想到还有个人在家里，就忍不下心丢下她一个人过夜。深夜客厅里昏黄的灯光，竟成了这段时间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这样温暖的感觉太久违了。
”嗯……在想等下我要怎么办？“
她果然会紧张。
”安静吃饭，不要插话，就行。“
简清颜拖着下巴侧头看他。
一双灵动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怀疑。
聂澄失笑，她对他还真是毫不信任。
车子绕来绕去，绕到一条三岔口。两边都是低矮的树木。聂澄熄了火，叫她下车。简清颜诧异。
下车便看到一处和式庭院，穿着和服的两个人站在红木招牌旁，等待着他们。
聂澄示意简清颜挽住他。
简清颜伸手轻轻挽住，满面通红，好在夜色昏暗，看不出来。可是加快的心跳声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她抬头偷瞄了一眼聂澄，似乎没有什么异样。聂澄自然察觉到了她的眼神，抿了抿唇，反常地没有开口。
一是因为疲惫，二是因为大概也知道简清颜在想什么。她的心跳从他能触到的皮肤处传来。怦，怦，怦。和他的心跳融为一体，他已经分不清楚。
他们在玄关处换了店长准备好的拖鞋，这才进去。即便夜幕已经降临，也隐约能看清院内错落有致的枯山水设计。聂澄低声用日语和店长交流了几句，穿着白色的和服的中年女子微笑，领着他们往更深处走，停在了一扇紧闭着的活动门前，店长开了门，里面坐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在喝茶。
这是邀请聂澄的人，方家的长辈方一天。
简清颜和聂澄盘腿坐到垫子上，有人送上了温好的餐前酒，倒进小瓷杯里，弥漫出酸甜的梅子清香。聂澄看了一眼简清颜，用日语和店长说了几句，然后她的餐前酒就被撤走了，换成了橙汁。
简清颜：“……”
“聂总，特别感谢您今晚能来赴约。”方一天伸手，“特别感谢。”
将近五十岁的男人，自认根基稳实，大浪来前面不改色，谁知竟然成了几家里败得最惨痛的一方。一夜之间，黑发全白。聂澄念及旧情帮衬了一把，方家总算没有全盘皆输。方一天自然是感激不尽。吃完今晚这顿饭，方家的企业基本上就全盘并入聂氏集团了。聂澄面无表情地和他握手。
简清颜见对面的男人说话中气十足，却已经头发花白，深感不解。但也知道这种问题不适合当面提出。她歪头看略显疲倦的聂澄，再转头看满面红光的方一天，似乎明白了什么。
明显就是这个方一天抓住了聂澄的什么把柄，然后威胁他。不然为什么选择这么私密的地方吃饭？不过，她转念一想，这样的情况聂澄都不介意她出席，他是真的把她当贴身秘书了。
一种被人信赖的愉悦感涌上心头，简清颜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聂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方一天啜饮着温热的酒，一时无话。
他没和聂澄打过交道，和聂钟山的往来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不过他来前做足了功课，知道聂澄和他父亲聂钟山截然不同，聂澄在生意场上就是个冷面修罗，人冷心狠，和他们方家二十多岁的小子比起来，优秀得多，天生就是这一门的佼佼者。
不过……
方一天转头看了看聂澄旁边端坐着的简清颜。
怎么没听说聂澄身边多了个女孩子？
方一天见过薇薇，一眼就看出简清颜和薇薇不一样。首先是气场，其次是气质。简清颜身上的青涩还未褪去，终究就是个小女孩的模样。说是女朋友，但两人又不显亲昵。
方一天驰骋商场数十年，偏偏就不擅长男女这点事。不过倒也无所谓，这和今晚的事没什么关系。他摸摸头。
“今天点的是这里的招牌菜，不知道聂总和……”
“简清颜。”聂澄淡淡道。
方一天笑笑：”不知道聂总和简小姐会不会喜欢。“
简清颜没参加过这种场合，也不知道规矩。听到方一天已经点了菜，还是招牌菜，心里有些不满，这不是要坑聂澄的钱吗？聂澄在旁边喝着梅子酒，仍旧一副淡淡的模样。她心想，这家伙肯定指望不上，只能靠她努力多吃一点了。
三个人一时沉默，略显尴尬的气氛弥漫开来。聂澄懒得说话，而方一天不敢乱说，怕惹到他大少爷不开心。至于简清颜——她还没有察觉到这份尴尬。
门突然开了，三个穿着和服的少女端了前菜上来。
简清颜看着盘子里看起来就很贵的食物，替聂澄肉疼。
”简小姐怎么不吃？“方一天道。
正在喝酒的聂澄偏头看她。
聂澄素来喜欢这家怀石料理，人少，安静，食材新鲜，做法独特，口味细腻。档次也自然不是一般的日本料理可以比拟的。他见简清颜不动筷，以为是不懂食用的规矩，放下手里的酒杯，伸手替她取了封筷封，示意她动手。
简清颜当然不知道规矩，但也不至于因此放弃美食。她迟疑了一秒，贴近聂澄耳边，问他：”今晚谁付钱？“
声音细细小小，却响在他的心房里。
聂澄哑然失笑。
他伸手轻轻拍拍她纤细的腰肢，低声道：”放心。“
放心？
简清颜坐好，一时不明白。这是让她放心吃，还是让她放心他有足够的钱？
空运过来的基围虾撒着专有的紫苏盐，还有酥软的章鱼，看着就让她食欲大增。不过想到方一天在，她吃得还算矜持。聂澄没有动筷，仍旧喝着酒。
这家的酒是日本专供的梅子酿造而成，清爽酸甜，让他几天而来的烦闷一扫而空。
简清颜学着他的样子把封筷封拿下，双手捧着筷子递给聂澄。
”请用。“
她弯着眉眼笑盈盈地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