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终于还是活过来了,受尽折磨依然笑容满面的活过来了,午丘说的没有错,如果我想要保护别人就要先让自己强大起来。午丘的天司神宫里,我和他两个人坐在对面长谈几夜,记得他当时浅笑着微摇了摇头说:“我以为你会恨我。”我手抚摸着矮桌上的茶盏,抿唇而笑,“恨你没有什么意义,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究竟,你、我、皇上、和这个鄞京到底是怎样的牵扯。”
神宫的大殿中回荡着午丘的笑声,弥漫着笑声的神宫大殿显得格外有生气,仿佛那笑声可以穿透殿顶,云层漂浮在鄞京的上空,那笑声里仿佛有这个国家的故事,有鄞京,有这皇宫中的秘密,有我一个凡人胸臆间的不解,可是那笑声里也有不语的天机,不会对我说破的秘密,还有他一个神官午丘孤独无奈的悲怅。
午丘的眼睛里有了迷离的色彩,目光穿过了时间的长河落在很远处……
“天下苍生落在你一个女子身上不知对你是幸或是不幸。”他淡淡的微笑随着那目光一起飘远。
“请你忘记我的灵魂,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就只是锦都,无关男女。欠我的解释将来有一天我一定会回来找你。”我起身施礼头不回的大步迈出天司神宫的中心大殿,外面的天空万里无云,湛蓝的天色洗去了我心中的污秽,洗去了浓重的过往,重新给我一双眼睛一片心境,重新染上了一种叫做自强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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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国,洪元四十七年,秋。
“将军锦都因被奸人诬陷而入狱受刑,然事实却有出入,承蒙皇恩眷顾,经查明并无此事,赦其无罪。由于近年塞外边境之地频起纷争,敌人无休止的入侵我烈日国之土地,为保国之安危,百姓之安宁,特赐封老将军之子锦都将军为远征大元帅,执帅印领精兵十万即刻赶赴边塞麓州平定战乱。钦此。”传旨太监尖声念完,黄色卷轴一合,说道:“将军,接旨吧。”
“谢万岁,万岁,万万岁。”我接过圣旨起身站起交到身后房叔的手里。送走宫中的人之后将随御旨前来的三位将军一起请入了内堂,他们就是不久前进城的那一队军兵的首领,面有青斑者,飞绝将军叶宗;面容凛冽凶暴模样者,威虎将军赫雷远,书生气质者,飘云将军凌少卿。
待三人落座,我端起一旁的茶杯,“初见三位将军,锦都以茶带酒先行敬过三位,敬我们有缘相识。”仰面一杯下肚。
“元帅客气了。”叶宗代为答道,继而三人举杯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叶宗再度开口,“元帅,何时出征。”
“明日清早吧,三位将军觉得如何?”我笑着说道。他们三人互看两眼,爽声答道:“听元帅吩咐。”我笑着站起身,从他们面前走过,“三位如果不嫌弃,今夜就在我府中安歇。有任何疑问想要探知不如等到我料理完家中事务明日一起上路时再发问。”
“不敢。那就有劳元帅了。”他们三人站起身回道,声音里分辨不出想法,我也惰于计较这些,只点点头应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庭院。
一夜之间,锦都府从乱臣府邸变成领旨出征之所,如此大起大落的事态发展弄的全府上下所有人都处在迷糊茫然忐忑的心情中。
从问刑那日算到今日事隔一月有余,因为我最后承受的几十鞭,将军府几十人被悉数放出,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的我被午丘接回天司神宫疗伤,因为我的身上有二千年的法力,可以保得魂命不丧,肉身上的重伤只需微微施加一些特殊药物也并无大碍,只可惜午丘算错了一点,我的灵魂本就不是与这具身体同一而出,本就穿越寄身的灵魂受此劫难阴差阳错倒将我的魂魄释出,让他看到了我女子形神的魂魄,也让他终于恍然大悟为何消失的《无象秘策》为何短短十年间重又再现世间,到底是我的出现引出天书,还是注定现世的天书将我引来,他竟也分辨不清。
我问他天书之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他含笑不语,只说时机到了我自然分晓。我问他皇上遇刺究竟是真是假,他浅笑道假做真时真亦假。原来,我不过是作了别人手里的一枚棋子,可笑,可悲,可叹。
劫难过后,我摘下手指上的乌色玉戒还给他,谢谢他的东西,真是‘好东西’。他淡笑推拒,“此物乃有灵性之物,我既已收了将军的八角幻音盒,自然不会将此物收回。况且,此玉戒现在已经被将军的精血浸染过,早就认准了你这个主人,再还我也无用,它还是会寻将军的气息而去。将军莫要担心,此前午丘进言使的将军入狱受鞭刑之苦,无非是想逼出将军体内的一股污气,既然乌玉戒已换了主人,将军何必耿耿于怀之前的事情呢。”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掌心的乌玉戒,具有强大的镇魂法力真的不会多生事端么。午丘柔声笑道:“将军现在可以随意摘戴它,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戴上它再试试你是否可以策动体内的法力。”
我嘴角微牵,戴上又何妨,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何惧。重新带在手指上暗暗的催动体内的法力,确实真切的感受到了一股真气在流动,细察之下似乎又涌进一股气流与体内的混在一起,我松开心力瞬间恢复平静。
午丘见我已将戒子收起,于是合上眼睛入定。
“塞外之行艰难险阻,将军保重身体,请谨记,一草一木,一言一语,皆因果。”
又响起了和午丘的谈话,如果不是一阵冷风吹来,我还在恍惚中怎还认得清此刻正站在将军府中我自己的庭院里,皓月当空,思绪万千。
将军府里甚是安静,走的走,散的散,全府上下只有那几十个人,回府时看到他们一张张熟悉的容颜,心头无来由的觉得温暖。我曾经猜想过回府时梅娘的表情,会不会激动,会不会再次为我落泪,结果,她仅仅看了一眼,福身道了声,“将军,回家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模样,却不会让我觉得寒冷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女儿海棠了,她在府里焦急的等了一个多月终于看见我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哭的鼻涕一把泪把的扑进我的怀里,死活都不松手。
房叔像是落下了很大的一块石头,转过头轻舒了一口气。还有那个身手非同一般的徐卫,见到我也不过挺直了身子喊了一声“将军”然后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边。我想起白天逗问他为什么那么好的身手还被抓入狱时,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窘迫称不明缘由,清醒时已在深牢大狱中。我心中不禁一笑,这鄞京皇宫中,能人异士不知凡己,想要不动声色的抓捕人,别说过百就算上千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可是,总有一天我要打开这鄞京城里所有的秘密。
夜晚的风很凉,拉了拉衣服回身进屋,推开门的手停顿了一下,目光不由的寻到身后看看能不能见到一个人的身影,看了半天空无一人,于是进屋合上门上床睡觉,撩开被子看见早就睡熟的紫君窝在里面,想到它这一个多月来在神宫里守在我旁边,心中不禁升起浓浓的感激。我知道我封印了它的法术,就是因为怕它看见不知会如何的我会不惜动用它全部的法力不得已而为止,我知道它一定会那么做。
情不自禁的摸上他的小身子,丝滑的触感细细瘙痒掌心,我嘴唇蠕动轻声念出一句术咒解掉它身上的封印,拍了拍它的小屁股拉上被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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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之上,秋风萧瑟,蒙蒙的雾气还没有散尽,城外人烟稀少,两旁参天古木只剩下枯枝的直挺着看着让人平添了几多离愁。
我摸了摸紫君的毛发,明知故问道:“你真的愿意与我远赴塞外边关,那里可不如鄞京的景致。”紫君蹭了蹭身子躲开我的毛手毛脚,死兔子还在生我的闷气。
“将军——”房叔站在身后出声唤道。
我回过身对他笑笑,“房叔,将军府就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了,那些人……算了,不多说了。我一定会再回来的,我绝不会让我锦都府的人永远受制与旁人。多谢了——”我撂袍单膝跪地拱手拜谢,房叔急忙扶起我,“将军,使不得,折煞小人了。盼将军早去早归,将军府就交给老奴吧。”
我感激的点点头,四处环望了一会儿,有些落寞,为了害怕别离时的伤感,除了房叔和将与我随行的徐卫,没有允许任何一个人来城外送别。
“将军——该启程了——”飞绝将军叶宗牵马走到近前提醒道。
“好,启程——”我抓起地上的紫君翻身上马,安顿好之后大喊一声:“出发——”脚下一蹬,领着十万精兵的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从古道之上渐渐行远,再回首时鄞京城已经慢慢的消失成一点。
某个人,一直忘了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