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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意外

拓跋部之所以被称之为索头部,是因为拓跋鲜卑与其他鲜卑在发型上有一点不同。拓跋鲜卑扎着辫子,并不束发,也不像其他鲜卑那样剃发,就因为辫子的原因,被称之为索头部,即扎像绳索一样发型的部落。

天亮后,拓跋诘汾察觉破羌军各营有密集调动迹象,他在本营中登高而望,一时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不妥。

他的长子拓跋匹孤恰好在侧,一同登高观望,身材魁梧的拓跋匹孤浓眉紧皱,他的母亲是白种丁零奴隶,故而拓跋匹孤一张圆脸眼窝深陷、鼻梁挺拔,整个人体貌在拓跋一族可谓拔尖。可能是出身低微之故,拓跋匹孤更向往传统鲜卑的文化,所以他褐色的头发在脸颊两侧编成两个长辫垂下,而脑门正中剃的光光。

拓跋诘汾面色犹豫,稍稍片刻后道:“匹孤,你去拜访魏司马,问问汉军各营因何事调动。”

拓跋匹孤到虎步营时,魏越正在梳发,他盘坐着,一名中年越骑士给魏越梳编头发,一个官秩千石的军司马发型没多久就成型了。帐外等候的拓跋匹孤瞥到这景象,暗暗撇嘴。

定好发型,魏越随即穿上黑光铠,因今日是礼仪居多,所以黑光铠外魏越又罩着一件赤红色戎袍。

戎袍原型是盔甲外御寒大衣,因为双臂都在袖子中会影响灵活,所以临战之际,因天冷需要穿戴戎袍,就不得不露出右臂。后来发展演化,使得戎袍成为只遮护左臂、左胸的款型,类似于和尚的袈裟。

发展到现在,戎袍已成为军中必不可少的礼仪服装……这是校佐级及以上军官才能享受的待遇,具有一定的荣耀。

对于骑兵来说,戎袍几乎人手一件,冲锋时哪怕烈日高悬,也会在盔甲外披挂戎袍,因为遮护左臂、左胸的戎袍,能有效防御弓箭对盔甲、对心脏、对挽马左臂的伤害。

拓跋匹孤耐心消磨干净后,魏越才一边扎着盔带,一边跟身边典韦低谈的姿态出帐。也不正眼看拓跋匹孤,只是扶了扶自己战盔后:“某正要去与拓跋首领商议,带路吧。”

闻言,拓跋匹孤面赤而气粗,双拳捏紧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塔前一步昂首喝问:“魏先生!诸营之中不分汉胡,都赞扬魏先生有容人之量。先生慧眼独具能简拔壮士于行伍之中,处事公允可解各营大小纠纷。为何,魏先生此般轻视匹孤?匹孤,自诩雄壮之士,亦熟读经书,难道入不得魏先生正眼?”

魏越上下打量昂首挺胸的拓跋匹孤,目光在拓跋匹孤光秃秃的脑门上停留片刻,轻轻摇头道:“非是魏某不敬重,而是不愿徒生事端。我若多方青睐于君,拓跋首领处又如何做想?”

闻言,拓跋匹孤脸色又涨红三分,紧接着又转青,神色阴鸷,恨恨道:“先生何意?”

“别无他意,只求北地安稳。”

魏越说着忍不住轻呼一口气,看着拓跋匹孤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摇头错身而过。

走了五七步远,跟在他身后的典韦遗憾低声道:“主公,此人豪杰之姿,不妨引为爪牙?”

魏越却是不回答,又没走几步,就听到一声长长怒嚎,扭头瞥见拓跋匹孤仰天长啸,嘶声大吼:“我何错之有!”

拓跋匹孤一拳打翻上前来劝的随从,又长嚎一声,就朝着营门跑去,不一切的奔跑,岗哨军士人人诧异。

魏越看着拓跋匹孤跳上马匹疾驰而去,忍不住摇摇头,对典韦道:“若无我等插手,此人日后必然会乱拓跋氏。”

拓跋匹孤是个雄武的长子,却向往鲜卑传统文化,同时出身低贱;而拓跋力微是个出身不明的私生子,随着接触魏越已经知道拓跋力微是匈奴贵族女子所生养的。

拓跋诘汾的两个儿子,从出身、意愿上来说,分别代表着拓跋氏内部的两种意志。一种是拓跋匹孤这样的,向往回归大鲜卑山,不愿意接纳太多的外族,不愿意为了迁就外族而改变以前的风俗,是保守派。另一种就是拓跋力微这样秉持拓跋氏包容、外扩、融合外族进而壮大自身的开放派,这也是拓跋氏之所以为拓跋氏,拓跋氏率先崛起的原因所在。

只要拓跋诘汾一死,拓跋鲜卑必然分裂。这不是立哪个儿子当继承人就能避免的,而是内部思想冲突已经大到了没边。最好的结果,就是部落一分为二,起码都还掌握在他儿子手中;他若强硬镇压,说不好会反噬到家族。

历史上,十五年后拓跋诘汾死亡传位于拓跋力微;而拓跋匹孤成功夺权率领大部分部众南迁到河西,繁衍、壮大形成河西鲜卑,又被称之为秃发鲜卑。因为拓跋匹孤因行为背离鲜卑语中‘拓跋’之意,姓氏更改为秃发,成了秃发匹孤。

至于拓跋力微,没鹿回部窦宾受到来自鲜卑的压力很大,相对于传统、不死不休的秃发匹孤,相对开放、弱小,很好说话的拓跋力微就成了很好的屏障。所以被放逐后的拓跋力微被窦宾收留,并把女儿嫁给了拓跋力微,企图以亲情、恩义羁绊住拓跋力微。

在窦宾的支持下,拓跋力微不断收拢旧部……终于在窦宾死后,拓跋力微突然杀死妻子窦氏,引窦宾诸子来祭奠时迅猛发招杀光窦宾诸子。成功兼并没鹿回部后,拓跋力微生前,所部能动员出二十万骑,十分的恐怖。

至于窦氏,得益于拓跋力微长子拓跋沙漠汗营救,将窦宾一个孙子藏起来,担心这个孩子遇害,就改为鲜卑姓名,叫做纥豆陵羽德。这个纥豆陵窦氏,就是隋唐时那个强大的窦氏,即唐太宗李世民生母窦氏的那个窦氏。

至于拓跋沙漠汗……七十多岁从西晋回国时,因有贤名,回国半路上被父亲拓跋力微杀死……没错,拓跋力微活了一百多岁。

魏越根本不清楚窦宾、拓跋力微、秃发匹孤之间的破事情,他只是适逢其会,从北地郡的战争中知道了拓跋氏,从拓跋氏这里了解到了更详细的东西,比如慕容氏、宇文氏。

可无解的是,这三个姓氏都有特殊的意义,与血脉无关,是一种文化。哪怕魏越杀光现在的鲜卑三大部首领宗族,也断不掉拓跋、慕容、宇文的根,这三个氏族的根源是鲜卑文化。

如拓跋之意,狭隘来说就是父系鲜卑与母系匈奴所生的儿子,广义上来说就是鲜卑文化主导、匈奴文化为辅的部落。只要还有鲜卑语,还有这种结构的部落,那始终都会有‘拓跋氏’诞生。这种姓氏来源,是以象征意义为来源,如上古祝融氏管火(祝融,祈愿温暖之意),共工氏管理水政一样(共工,治水可是大工程,自然要很多人一起工作)。

慕容氏同理,中部鲜卑大人在慕容寺建造都邑,只要慕容寺还存在,只要这座都邑还是中部鲜卑的都邑,那么掌控这座都邑、掌控中部鲜卑的家族就是慕容氏。这个道理,就跟春秋时,晋国吕地被封给姬姓魏氏的魏锜,之后魏锜别立分支姬姓吕氏,被称作吕锜一个道理,是以地名为氏族称号。

至于宇文氏来源,跟‘王氏’、‘司马氏’、‘侯氏’一样,是爵位、官位等荣耀称呼引为姓氏。宇文,在鲜卑语中是天王的意思,所以趋于统一形势的鲜卑,出现一个宇文氏自然不离奇。

拓跋诘汾这里,魏越‘示之以诚’主动讲述周慎部失利一事,并指着营外带来礼物致歉的休屠各部道:“此北地宿患也,乃朝廷疾患所在。今我军集结重兵,新破东羌以来威势无匹,休屠各部不过是在应付、搪塞我军而已。只是,休屠王绝然想不到,我等杀心坚决。”

说着魏越扭头看了一眼拓跋诘汾的卫队,这是一支三百余人拓跋部勇士组成的仪仗,现在盛装集结后列队,就是给休屠各部展示军威。起码仪式上来说,这三百余拓跋部勇士是来宣扬武力的。

一瞥之间,魏越顿了顿后,笑道:“鲜卑义从勇于匈奴、乌桓,今荡寇军失利于金城,正是我破羌军用武之时。待黄公入营后,若拓跋首领能宣扬所部勇力……若入黄公眼界,来年会征调一营鲜卑义从配属于破羌军平叛。”

拓跋诘汾面露喜色,魏越可不知道这个岁数是自己两三倍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想法,故而不等拓跋诘汾发问,就指着几处营垒方向说:“匈奴司马黄盖,乃黄公从弟;我虎步营校尉黄奎,又是黄盖堂弟,皆与黄公系未出五服之昆仲也。而魏某,有些许才干,蒙受黄公喜爱,缔结了翁婿之情。”

“到明年我破羌军平叛时,魏某做不得一营校尉,也能做个中军司马。麾下若有勇士骁锐,绝不轻慢,必以厚报。”

“拓跋首领,不知可愿助魏某、黄公一臂之力?”

拓跋诘汾做恍然状,仿佛才知道魏越与黄琬的关系,见他这样子,魏越就知道这事情妥当了。

似乎,拓跋诘汾也有把大儿子和一众保守派的人从部落中剥离出去:“犬儿匹孤,不知可否入魏司马眼界?”

魏越皱眉,还是缓缓点头:“拓跋首领匡助之恩,魏某自有一番厚报。宴席散后,某自会向黄公美言拓跋部。”

拓跋诘汾立刻派人去找跑出去的拓跋匹孤,他彼此军营又贴的近,他自然知道拓跋匹孤为什么跑出去。

在等拓跋匹孤时,拓跋诘汾给魏越指着休屠各部各酋帅做介绍,魏越认真听着,并试着记下这些酋帅,故反复询问。因拓跋氏的部众文化特性,拓跋诘汾与休屠各部十分熟稔,详细讲述那些酋帅氏族的强弱、恩怨。

贺赖氏、须卜氏、丘林氏、破六韩氏、宿六斤氏、豆陈氏、贺兰氏,一共七个大姓氏族,加上世代出任休屠王,传承自古单于血脉的虚连提氏,就组成了休屠各部。

现在的匈奴单于一族与冒顿单于一系相承,是栾提氏;休屠王的虚连提氏,传承自然跟栾提氏一样久远。

然而,不久之后,拓跋诘汾收到消息,很为难的对魏越表示:逆子拓跋匹孤因气愤,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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