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寒四人被请进了杂货铺内,铺子不大,从门口走到尽头也不过八步远,满地的杂乱货物让这里显得尤为拥挤,仿佛连落脚的空地都没有了。
见夏寒朝四周的货品打量,金家兄妹眼中闪过一抹尴尬与黯然,不知怎的,当夏寒询问的目光扫过后,金霞儿不动声色地躲在了金显的背后,怯怯懦懦。
“嫂子,我来吧。”突然,金霞儿低头快速地转过身,将那满是裂痕的门闩合了起来。
“咳咳……”年轻妇人的轻咳打破了平静,她面色发白。
“娘子!”金显急忙转过身,将年轻妇人的婴儿接在了怀中,嘱咐道,“你先去歇息吧,这里有我。”
“我没事。”年轻妇人见夏寒几人的穿着气度不凡,心知这是极为尊贵的客人,虽体内伤势剧痛,但依旧轻轻摇头。
看着年轻妇人目光中的柔和笑意,夏寒四人心中动容。顾巧盼轻扯了扯夏寒的袖子,他这才回过神来,从袖口掏出了一瓶丹药递给了金显。
“这是平复伤势的丹药,给嫂子服下去吧。”
“丹药……”一听到这二字,金显目光微滞,丹药对他来说是个难以企及的名字,刚想拒绝,但一想到自家娘子的伤势,还是点点头拿在了手中。
“霞儿,你先去陪你嫂子服药,顺便烧一壶茶。”
“嗯。”
金霞儿轻应了一声,低着头,搀着年轻妇人先行离去。
之后,夏寒一行人被金显带到了后院。
这后院只有三间茅草房,看上去都极为窄小,金显尴尬一笑让众人先等等,之后便重新跑回铺子,抱着几张草席匆忙归来。
见夏寒等人面色不改后,金显这才松了一口气。
茶是粗茶,兰玉仅是品尝了一口便险些吐出来,她虽是下人,可在皇都那也是大家族的丫鬟,即便是最差的茶,也没如今这茶的涩味。不过,但见夏寒等人皆是一饮而尽,她也不敢表现出异样。只是让她好奇,公子与小姐怎会与这种出身的人家相识?
兰玉低着头悄悄打量着对面穿着破旧的年轻男子,不难看出这人带有几分斯文相,暗暗猜测,怕是之前在这城中也是个家族子弟。只是,已经被磨没了锐气。在她看来,人无锐气同样是成熟的表现,只是这姓金的落魄公子,在没了锐气后显得太过平庸了……
夏寒也在暗中观察着金显,也不知对方这才三十上下的年纪,为何会呈现出一种苍老之态。
“那年,我与霞儿自临河城回来后,终究是晚了些……”好半晌之后,金显深吸了一口气回忆道,“金家早已负债累累,债主偷打上了门,金家上下四十余口,最后只剩下了老管家和我爹,他们被打成了重伤,等我和霞儿回来不久就……”
夏寒挑挑眉,问道:“谁打的?”
“打伤我爹的那一伙也刚好欠了曹家的债务,没等着我报仇便被曹家杀了。”金显轻叹着摇头,“真是世事无常。”
夏寒又问:“金家当初到底欠了多少?我记得你从临河城走的时候,押运的金银可不少。”
“那伙人一死,就相当于金家欠着曹家的,利滚利,着实不少。”金显缓缓说道,“那曹家的大公子曹轩当初想娶霞儿,我与霞儿不应,利息自然滚得更多,最后只得以家产抵押,如今欠着的……或许还要再还上十年吧。”
夏寒追问:“曹家什么来历?”
在提到曹家时,兰玉明显感觉到身旁的顾巧盼身子一僵,对此,她也不明所以。
“曹家啊……”金显揉了揉脸,说道,“那曹家的家主曹朗靖早年带着手下独自占据了一面卧虎山,行事风格似是草寇,如今到荣阳约莫有十二三年了吧。”
夏寒点点头,说道:“我之前见街道的那些家族子弟对曹家避之不及,荣阳算是他曹家一家独大了。”
“岂止……”金显摇摇头,说道,“荣阳之前还有四大七小家族一说,曹家强取豪夺,如今总共只剩五家,有的也仅仅是表面风光罢了。”
金显说着话,正房的房门突然打开,年轻妇人与金霞儿先后走了出来。
“这么快?”金显看着自家娘子如之前一样完整无损的肌肤,吃了一惊,忙站起身走上前,接过了婴孩,“还不谢过夏公子。”
“婢子谢过夏公子。”年轻妇人上前郑重地行了一礼,其身后的金霞儿也同样如此。
夏寒几人快速的起身,他摆摆手说道:“不要这么客气,我与金显、金霞儿乃是旧识。”
“小铃铛是吧,这名字很好听,可否让我……”柳行舟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金显一旁。后者并不识得他身份,但见他笑容和蔼,便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女婴递了过去。
接过女婴后,柳行舟坐到了地上,观察了片刻后,点点头,说道:“看这根骨,倒是有些修炼的资质。”
对于此话,金家兄妹与那年轻妇人不敢苟同,只当是这年轻人在客套,在笑笑过后,便又招呼着众人坐下。
夏寒知道这三人心中所想,笑着说道:“他是咱们柳州的新监察使,柳行舟,柳家的人最是诚实。”
柳州监察使?
三人登时一惊,金霞儿脱口问道:“柳州监察院的那位大人?”
“没错。”柳行舟接过了话,说道,“之前的监察使是我大伯,我也只不过是来走个过场,既然与夏寒相识,无需在意我的身份。”
即便柳行舟语气和善,但金家的这三人仍免不了惊诧。金显与金霞儿偷偷地瞄了夏寒一眼,都是目光复杂。
他们早就看出夏寒不一般,却没想到对方会崛起的如此之快。柳州王的尊称他们之前也听说过,也听说过夏寒杀了清和道院的院长,坐上了柳州第一高手的交椅。不过,之前他们都觉得这消息着实不太靠谱,可能是世人的夸大之词。但现在看来,果真是不假了……
现场的气氛骤然凝滞下来,夏寒如今的身份变化难免让金家兄妹生畏,这么多年了,世间的人都在变,当初的年轻人也不知是不是变得喜怒无常。
有些事一时间解释不通,夏寒怕自己再太过客气,金家兄妹会更加沉默。
这时,顾巧盼绽出一抹笑容,说道:“金公子可真是好福气。”
顾巧盼说得是年轻妇人,金显闻言,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笑,当着众人的面,握住了年轻妇人的手,后者脸颊飞出一抹羞红,微微低头。
“她叫戚柔。”
她叫戚柔,城中戚家的小姐,同样是家破人亡,也是唯一一个在金家变故后站到金显背后的人。她生得没那么美,与顾巧盼、兰玉这样的女子相比有着天差地别,但无疑,金显觉得自己确实是有福气的。
夏寒与顾巧盼相视一笑,来此地颇久,终是看到了金家兄妹的笑容。
“有没有想过离开荣阳?”
金显抬起头:“离开荣阳又能去哪呢?”
夏寒说道:“临河城,流火郡的天火城,青山郡的青山城,其他州郡都比在荣阳好些。对了,我这次是从皇都而归,想着要召些人手去皇都助我。你善经营,应该能帮上忙。你们还年轻的很,如果你想,你、戚小姐、金霞儿还可到锁云学宫内多学些东西,小铃铛长大了也可在皇都拜师求学,将金家立在皇都,应该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