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云学宫,女官院。
风雪中,那素衣女子仿佛如漩涡一般,吸引了无数惊叹目光。
只见她莲步轻移,从容而婉转,如明月般皎洁动人。那细腻的肌肤,如天空中飘来的雪花一样晶莹无瑕。如柳一般的纤细弯眉沾染上了些许雪花,风雪中更显娇柔。
灵动清澈的眸子,似装着一汪清潭,看上一眼便忍不住动心。呼吸之间,朱唇微微开阖,贝齿轻露。而那挺秀琼鼻,无疑让人觉得这女子多了几分俏皮。
雪花落到那及腰的长发间,就如白花点缀,更平添了几分美。
也不知女子看见了谁,竟嘴角一翘,眼睛如月牙般弯了起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风雪之下玉面娇容,又是一种不同寻常的美。
都说顾家的七小姐,有着倾世之姿,但鲜少有人见到真容。如今一看,果真是比那画卷还要美上不知多少。或许,这等女子就不应该以墨水点缀。
只是,众人不知,顾巧盼冒着风雪来是想做什么?她手上端着的东西又是何物?
虽已四年未曾见面,但当看到嘴角的笑容,与眉目的灵动之后,夏寒无疑确认,这还是他认识的顾巧盼,只不过比十六岁的那年,更美了。
顾巧盼也显然将众人视若无物,眉开眼笑地在雪地留下一串脚印,就这样走出了女官院,穿过了人群。
在众人发呆之时,女子已经用那纤细的双手为年轻人披上了一件长袍。
“巧盼近些天一直在为公子缝制这件袍子,没想到还是晚了一些。”顾巧盼笑盈盈地盯着夏寒,说道,“巧盼每年都盼着公子来寻我,所以每年冬天,都会缝制一两件。前些年的几件袍子不好看,多绣着一些图案,那申屠铭见了便想要过去,我见他心烦,只好如此打发了他。巧盼心想,定要为公子披上最好看的袍子,只不过练了这么多遍,依旧不好看……”
“好看,怎么会不好看呢?”夏寒咧开嘴笑了笑,抓住顾巧盼的手,放在了怀里,“这温暖,该有你一份。”
顾巧盼面颊一红,仍笑着点点头。
现场无疑静谧到了一个极点,所有人都是怔怔地盯着这一对,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皇都都在传,顾七小姐在为申屠铭缝制过冬的袍子,原来这袍子竟是为了夏寒准备的?
皇都都在传,顾七小姐为申屠铭缝制了好几件袍子,原来只不是女子见了心烦,随手打发的东西?
天下都在传,顾七小姐与申屠铭郎情妾意,是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可如今,又是谁在对谁笑,谁抓着谁的手?
一口一个公子的叫,一口一个巧盼自称,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是这二人疯了,还是我们疯了?在做梦么?
顾鹏、刘荣、刘小风早已失神,完全没料到会发生如此状况。
而陈家的一方,陈潇和陈礼埙几个人眼睛瞪得极圆,看那样子,也是不可置信。
陈潇的内心无疑是复杂的,想到在柳州走前他对夏寒说得那些话,现在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陈莉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不远处的二人,眼中生出一道黯然。
柳家众人这时却嘴角上翘,露出淡淡笑意,原来事实如此,再好不过。
而在一旁的学宫学子们,更是咬着手不知在想什么,那睁大眼睛的样子,仿佛天都塌了下来。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顾家众人身上……
只见顾元昭回过神来,眼中生出一缕怒意,刚想要喝斥出声。人群后的兰玉却抢先开口:“小姐,你……这袍子不是给申屠公子的么……”
听到声音,夏寒与顾巧盼一同看向了兰玉。顾巧盼轻声说道:“当初你送来针线毛皮时,我可说过缝制这袍子是为了谁?若说这毛皮倒是申屠铭给我的不假,可他穿走了我家公子那么多长袍,也该礼尚往来。”
兰玉怔怔出神,愣了半晌后,又不甘地问道:“小姐与申屠公子不是还同游了云江,那云江边上的柳树,可都是申屠公子帮您栽的。”
顾巧盼笑了笑,淡淡说道:“我从未与他同游云江,是他常跟在我身后,我甩不开罢了。客人来了,总不能冷冰冰地对待人家吧。至于那柳树,原本是为了完成与我家公子的承诺,想要亲自栽上。可他偏偏要追着我不放,这赶都赶不走的人,让我如何是好?”
闻言,兰玉不甘地问道:“为何……小姐不早说这些?”
顾巧盼盯着兰玉,说道:“我从未与你说过什么,也从未与别人说过什么。你们看见了一件事,便将其当作自己认为的。既然都是虚无的东西,我又何必解释?”
兰玉追问:“那小姐为何要接收申屠公子所赠的造梦丹?为何接受那些礼物?”
“那些礼物,你可见到过我拿出来把玩过?申屠铭将其丢入屋中,又不肯拿回,便让我全都抛入了云江之中。”顾巧盼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瓶,随意丢在了雪地上,“这是那颗妙生丹,我一直找机会还他,他总是连连拒绝,如此看来,也不需要还了。”
“这……”
兰玉心中已然大乱,全然没料到,一切的答案皆和自己的想象截然相反。
顾巧盼这时收敛了笑容,平静地说道:“公子来皇都的第一天,我便已经知晓。之前你的所作所为,我也知晓。一直没有处置你,便是为了等公子发话。如今,他来了,我在这,有些事你也无需反驳。”
顾巧盼扭头看向了夏寒,轻声问道:“公子想要巧盼如何处置她?”
夏寒淡淡回道:“我知你心软,也不重罚。就莫要让她在你手下做事了吧。”
“好。”顾巧盼点点头,对兰玉说道,“公子的话,你应该已经听明白了,以后莫要再跟着我。”
闻言,兰玉如遭雷击,目光惊骇地瘫软在地。若不在顾巧盼手底下做事,那自己岂不是被打回了原型?
“公子,我们走吧。”顾巧盼平静地看了兰玉一眼,这才展开笑颜,扯着夏寒的袖子就朝女官院走去。
顾元昭见此,咬着牙,双眼一片怒火翻腾,喝道:“你敢!跟我回家!”
顾巧盼回过头,盯着顾元昭淡淡说道:“要我替嫁的事,你从未与我商量过。我应付了三年的申屠铭,已算还了顾家恩情。从此之后,我与顾家行同陌路,恩断义绝,以后莫要再来招惹我。”
恩断义绝?
没人能够料到顾巧盼如此直接,也如此干脆,都是心中大惊。
顾元昭显然也无法相信顾巧盼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指着对方,嘴唇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清楚的很。”顾巧盼平静地说道,“这四年,算是为报顾家对爹爹的养育之恩。可当初,若非你反对他与娘亲的婚事,爹娘也不会在柳州被人所害。你我恩断义绝,就此两清。我顾巧盼今后只是夏家的人。”
听到这一番话,所有人都是惊得沉默了下来。谁又能想到,名动铁云的顾七小姐,性子中竟有着如此的决断呢。
于是,在众人的目光下,夏寒嘴角一勾,牵着顾巧盼便走入了女官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