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别来无恙，近日可好？”不想两人近来的第一次碰面，竟是在轩辕奕府上，赵言儿维持着该有的礼节，淡淡问好。
“如故，多谢言儿姑娘挂念。”轩辕泽的细声浅笑仿佛被身旁那盏热茶的水汽模糊掉了。
“那便是一种好。”赵言儿看着他笑了笑，眼神随后往屏风的另一侧望去。
“言儿来了？”慵懒柔润的男声随着赵言儿投去的目光清淡响起。
“我们过去吧。”赵言儿正在猜测轩辕奕是否在休息，没想到他倒像是预料一般作了回答，微微一笑，想着适才还好没和轩辕泽说什么，同轩辕泽点点头。
“见过三皇兄，方才见三皇兄休息，不敢打扰，望三皇兄勿怪。”轩辕泽和赵言儿穿过屏风，淡笑轻语。
“原来是六皇弟来了，你一向深居简出，朝廷上也少见到，如今亲临为兄府上探望，为兄只有惊喜，何来怪罪。”轩辕奕温和一笑，缓缓坐了起来。
“当日在朝上一见，得知三皇兄受伤，本想立刻前来探望，但听说府上人流不息，怕加重府上的负担，这才拖到今日，还望言儿姑娘和三皇兄见谅。”
“怎会责怪，来者众多，也不过是一时讨好的趋炎附势之辈，岂能与六皇弟相提并论，若是六皇弟不提前告知，为兄宁愿将时间留于你。”轩辕奕侧头看了看桌上还未来得及收去的各种名贵药材。
适才见到轩辕泽时，他自然想起赵言儿此前提及三人联合的方案，以往他静观过轩辕泽一些时日，他的淡泊不是装出来的，很难想象他愿意卷入这趟浑水。
或者，他只是藏得深？
“又或许是，他们是被三皇兄舍命救人的行为感动，特意前来拜访呢？毕竟当日，臣弟亲闻皇兄为护言儿挡刀，也觉得这般气魄非常人可比，徒生佩服之心。”轩辕泽自动过滤掉了轩辕奕眼里中的暗示，装作不知地将话题带到别处。
所以他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轩辕奕眉宇微皱，赵言儿见势轻笑一声，打破了这微妙的情境。
“言儿也觉得三殿下这一次受伤十分值得，虽然有些危险，但不仅博得太子和六皇子分别看望，还在朝臣心中留下好的印象，有情有义，怕是现在许多人都对三殿下赞许有加。”
“来者纷纷如流水，若是里面有真正同心默契的人，那才是最好。”轩辕奕凝视着轩辕泽，漆黑的瞳孔一眼看不到底。
“不知皇兄惯以何种原则定义知心？愚弟别无所才，略懂音律，以为琴音如人，能否相交，在一曲之内便能清楚，”轩辕泽的目光在屋子的角落看到一个落寞的琴身，嘴角绽出温纯的笑意，“皇兄的琴该拭尘了，或许琴声响起之日，我们便有良辰可共享。”
赵言儿有些意外，痴琴如他，明显有向轩辕奕抛枝的意图，这么说，他是真的对自己的话动摇了？
“殿下，贺御医来复诊了。”无言悄然无息地出现在三人身后，一时间觉得这几人齐聚的画面有些微妙。
“让他偏厅稍作等候吧。”轩辕奕微微皱眉，这人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殿下身体为重，既然御医来了，殿下还是别让御医等太久了，言儿也没有别的事了，就先告辞了。”
“说的是，皇兄好好休养，臣弟也先告辞了，等来日，我们再见。”微微一笑，轩辕泽背后于后，同轩辕奕点点头，转身迎上赵言儿的目光，无声一笑。
轩辕奕朝两人点点头，低头思索轩辕泽刚刚的话语，他这是，愿意同他合作？还是故意，试探什么？
但是为什么赵言儿一副笃定的样子呢？难道轩辕泽有什么把柄落到她手上？比起轩辕泽隐士般的游离心绪，轩辕奕觉得，敢保证说服轩辕泽的赵言儿，更让自己猜不透。
“六殿下近日可有琴会？”赵言儿半点不提联合之事。
“言儿称我为阿泽吧，何况你我本就不是生分。”轩辕泽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就他们两个人，再叫他六殿下，实在是有些不适。
“言儿不敢，毕竟方才殿下也没有直呼言儿名字。”佯装生气，赵言儿故意低哼一声，不看轩辕泽的神色。
“那从此刻起，我改便是了，适才怕皇兄误会，这才叫得生分，言儿可不要生我的气。”轩辕泽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
“言儿可不敢生你的气，知己难求，万一把你气跑了，我可就又少了一个知己。”赵言儿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相比在轩辕奕面前的紧张和警惕，在轩辕泽身边，总是不由自主地放松。
“确实，知己难求，言儿的话又让我忆起往日与你和林大哥的琴会了。”
“心中有弦，琴音无处不在，但与你们的相会，的确让人倍感珍惜，一把琴，两三知己，足矣。”轩辕泽背着手，抬头望着无垠碧空，低声叹息。
“果然，心性如你，有些问题无需询问你是旁观，抑或参与。”赵言儿眼睑低垂。
只是，如果当一个观戏人就能摆脱幕后之人伸向戏台的手，我又何必在这一世暗暗拉你卷入，去争夺、去抗争。
面对同一个结局或许活得才算彻底。
“但是如果是因为言儿，我愿深入其中。”轩辕泽忽然转身，语气随意轻快。
嗯？
赵言儿以为自己听错了，未来得及确认，轩辕泽轻笑着再次开口：“方才与皇兄交谈，没有来得及单独地与言儿致歉，不能保护言儿让言儿受伤，让我感到很难过，很抱歉。
“我本以为离开就能守护，其实这只是我自私的想法，离开，只能让自己守护的东西离自己远去，连援手都无法伸出。”
“就像是以前我觉得，心中有弦便有音律一般，虽然如此，但是手合上太久，琴技生疏，或许就在自以为掌控了琴律之中，渐渐凑不出源自心弦的琴音。”轩辕泽缓缓张开右手掌心，凝视着空无一物的手掌，什么也没有留住。
“言儿已开始淡忘这场闹剧，殿下不用自责，我如今也已经大好。”赵言儿眼波平平，其实得到了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已经觉得十分庆幸，今生对除了对轩辕奕本身以外，其他一切，她其实都不是很计较。
她在乎的，只是那个人，那个结局。
“那你会对付皇兄么？”
冷不防的一问，牵及轩辕奕，赵言儿心头一跳，但还是眼波澜澜，平静作答：“我和他只是利用关系，如果必要，自然。”
我的目的，本来就是，对付他，杀了，他。
“但是皇兄竟愿意舍命救你，你们的利用关系难道是基于为彼此奉献生命？”轩辕泽一针见血。
赵言儿沉默不语，她该如何说，因为自己的利用价值还没有用完，还是，他当时，鬼迷心窍……
“言儿和我未必不是一类人吧，当日我为你的琴音驻足，总是听懂了些什么的，明明自拥高山流水，怡然可自得，言儿却偏偏选择走上一条难能善终的路。”
“也罢，既然当初与言儿引为知己，那么，我就当和言儿换了一个环境，继续和鸣吧。”轻笑的声音温和平静，没有丝毫的条件和不愿，只是，叹息如羽毛一样刮过赵言儿的心头，一时之间，她竟不知如何回应。
罢了罢了，不管如何，她这次，是终于得到了轩辕泽正面的答复了。
但是，难得善终确是前世的预言，如何打破，或许我的重生是一个契机，而你的加入是另一个转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