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奕此时意识也有些飘忽,白首喝一杯,对应的是自己喝三杯。
“皇位有什么好的,朕难道就不能想要离开?”轩辕奕唇角一勾,脸上有些倦意。
“这不像皇上会做的事。”像是对着熟悉的故人的口吻。
“你和朕不过今日才认识,怎么一副很了解朕的样子?“轩辕奕又喝了一杯酒。他忽然对这个男子有些微妙的感觉。
“我也是苍穹的百姓,早已认识皇上。皇上坐位不足四年而已,难道不可惜?“明明这是你最想要的东西。
“就是坐了上来才发现,这个位置原来这么容易就能得到,”狂妄肆意的神色匆匆掠过男子的俊颜,尔后他满脸黯淡,”可有些东西更难得到。那些小孩子都要比朕觉悟得早.
他想起禄儿拒绝自己的样子。
“皇上是天生的王者,你和天子之位是彼此选择。皇上甚至没有选择的余地。”白首说的是心里话。离开的这段时间,她试着认真地站在轩辕奕一直以来的处境上体会他,她终于明白从出生起就被权力束缚的人生该是多么痛苦。
而他,与其说是天生的王者,不如说他比所有人都要早熟到明白只有成为痛苦的承担者,才能是王者。
“哈哈,王者?朕唯一庆幸的是,没有自己的孩子!朕不要让自己的孩子走上自己的路。”轩辕奕大笑,笑声充满了讽刺。
白首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不过看来,这个位子朕还是坐着吧,朕答应了言儿,让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轩辕奕低垂下眉眼,眼型狭长,有些魅惑。
“叫言儿的小女孩,似乎很得皇上的宠爱,”白首试探地深问,“听闻皇上的皇贵妃曾经也是唤作言儿.
轩辕奕一时将酒杯砸到地面上,许久没有说话。
白首屏息,她也拿不准凭着自己此时的这个身份提及赵言儿,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如今宫里没有人敢在朕的面前提起她。”轩辕奕目光锐利。
时隔三年,白首将要第一次听见轩辕奕袒露内心,比刚见到他时还要紧张千百倍。
“恨?”轩辕奕像是听见一个笑话,“是她恨透了朕才舍得这样对朕吧?”
“可她只是皇上众多妃嫔中的一个,而且已经不在人世,皇上还不能释怀吗.白首小心翼翼地询问。
“朕如果释怀,怎会亲自酿了这么多坛‘梅魂绕’轩辕奕苦笑,有些哽咽。
冷冽的梅香入口,存在感强烈,冲撞着整个口腔,然而正当期待着它彻底占据感官的时候稍纵即逝,酒中的苦涩漫天布地地盖来。其实好喝的只有第一口,这酒好喝,就胜在了教人难忘初时的梅香。
白首喝了一口便不敢再喝,因为她低估了男子的深情。
“那个你为她包扎伤口的小女孩,”轩辕奕忽然挪到白首的身边,与他对视,“她的娘亲生前是名门之后,几年前言儿留下的‘一心说’对她影响很深,她后来爱上了一个穷书生还和他私奔了,可惜最后,那位千金难产而死,书生带着襁褓中的婴儿无奈之下找到妻子的父母,希望他们能够抚养孩子,不想反被对方状告上了朝廷,还借着家族的影响力对朕施压,要求朕关闭仙懿学堂.
白首忽然想起仙懿学堂由于办学理念过于先进,虽然支持者不少,但是被指责为宣扬歪学邪语的情况时有发生,而当时她离开后不久,学堂便遇见了一次最大危机,起因好像就是因为某位大家的谏言.
可是当时离开得突然,也不知道后来的具体如何解决。
轩辕奕在白首的面前坐了下来,“那位书生难以承受压力,选择自尽,孩子彻底成了孤儿。朕顶着压力压下了谏言,依旧鼓励学堂的运营,还将那个孩子带进了宫里,让她成了禄儿的陪读,所以青梅竹马的他们关系很好。”
白首这才明白,学堂后来的推广已经少不了轩辕奕的支持了。在那种时刻,身为皇上的轩辕奕做出这样的举措,无疑让“一心说”的地位更加稳固。
“可是我替言儿上药的时候,她说自己的娘亲叫赵言儿.白首心中对此有最大的困惑。
“这是朕一时头脑发热做的胡事,也不知道她日后知道真相会不会怪朕.轩辕奕忽然有些不安,“朕突发奇想那位千金和言儿若是在世定谈得来,加上那时一直可惜和言儿没有孩子,钻了空隙,想着婴儿什么都不知道,就从小对她说她的娘亲叫赵言儿.朕是自私了。”
白首知道了一切之后,心里反而有些空荡荡的。不是自私,是傻啊.
轩辕奕忽然端起酒坛,对自己一通乱灌。
“别喝了!”白首出言劝阻,将他的酒坛夺了过来。
轩辕奕的目光迷离,缓缓道,“你说朕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么多?这么些年,朕已经不向任何人解释什么了.也不期望有人理解自己了.
男子靠坐着,看着白首的眼睛。也许是因为这双眼睛.要是他不是男子,说不定.他猛地晃了晃头,醉了醉了。
“我去拿毯子,皇上稍等。”白首扶了扶轩辕奕的头,起身去拿毛毯。
白首先安抚好最先倒下的林怀玉,细心为他盖好毛毯,接着拎起另一张毛毯走到轩辕奕的身边,蹲了下来。
男子闭着双眼陷入睡眠,他的呼吸有些迟缓笨钝,两道英眉在火光下照映下变得柔和,瘦削得过分的侧颜精致。
白首将脸上的面皮掀开,女子原本灵动好看的模样露了出来,藏起的长发像漆黑的瀑布散落两肩。她一手捧起轩辕奕的脸,径直地朝他的唇瓣吻了过去。
带着梅香的酒气萦绕在鼻翼,轩辕奕的双眼瞬时微微张开,可他没有力气看清眼前的人,只是本能地环抱住近在咫尺的柔软。
他的掌心摩挲着细腻的发丝,缓慢地回应着女子,当他察觉到那份触感的熟悉时,一把将女子拽入怀中,混沌的醉意一时间变成欲火,两人唇腔间的气息焦灼了漫长的雪夜。
“看来那‘梅魂绕’真是不一般,后劲太大,林家的醒酒丸都吃了,头还是痛啊。林怀玉微眯着眼,一手撑着侧脸看着坐在对面的白首。
“是你喝太多了,不能怪酒。”白首看着马车车窗外不断后移的一片白茫景致,思绪乱窜。
林怀玉双手抱在胸前,没有笑意的脸上有些憔悴,“那你怎么不让我多睡一会?睡了一夜的地板浑身都疼,还要一大清早起身赶路。”
“是你昨晚说一大早就要离开的嘛。”白首摸摸了戴了面皮的鼻子,眼神有些闪躲。
“我看不像是我的问题,倒像是你做了什么坏事,急着离开。”林怀玉微微勾唇,笑得暧昧。
“你想多了。”白首敛了所有神色,平静地答道。
马车在积了一夜的雪的道上留下了两行车辘的轨迹,稳步向着北境行驶。
“燕王,你看我刚刚的那一剑式怎么样?”南风祁几近全身都被绑带包扎着,伸出的右手握着剑。
“不错,就是后面反手的时候要更快一些,不要让给对手主动权。轩辕泽看着南风祁真诚的眸子,认真地回答。
说完,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南风宁,后者冷淡地走开,提醒南风祁适度活络筋骨,不要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