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秀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一步一步地走到岸边,爬上了岸。
“这个坏人!”老三高梅气愤地指着少年喊道。
那少年轻哼了一声,走到她们跟前,拿起地上的一根茭白,嘀咕道:“我才不是坏人呢!我刚刚就是逗你们玩玩儿!”
高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篓子,将采好的茭白一根一根装进去,高春和高梅赶紧上前帮忙。眼看着所有的茭白都装好了,高秀也没理会少年一句。他有些不满道:“喂,你是个哑巴吗?”说着,竟伸手按住了装茭白的蒌子。
高秀觉得自己心理年龄成熟,不应该与这个小少年一般见识,只是眼下这情况又让她想起了前世在孤儿院被人欺负的一幕,她顿时来了火气,放下手中的篓子,顺势一把将少年的手臂拉住,狠狠地往跟前一带。那少年一时不察,竟然一个不稳差点倒在了地上。
“叫你欺负我大姐!”高春见高秀动手,立马上前帮忙。让原本快要站稳的少年“噗通”一下应声倒地。
“活该,谁让你欺负我大姐!”一旁的高梅见了大声喊道。
少年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一张脸涨得通红,他伸手指着高秀高春,气愤道:“好,今天你们都别想离开!”
“大姐——”高梅年纪最小,见状有些害怕,拉着高秀的手喊道。
高秀心里盘算了一下,等下真的要打起来的话,她拖住他,让高春带着高梅先跑。不等她开口,便听到一声粗犷的声音:“石头,你是不是又调皮了?”
对面那少年一听,赶紧收回手,否认道:“我才没有呢!是她们——”想到这两个女孩子将自己推倒在地,这话说出来挺没面子的,便顿住了。
高秀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男子,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衫,身形高大,国字形的脸上带着一道伤疤,看起来有些狰狞,手上拧着几只野兔。那几只兔子似乎还是活的,正在他手中挣扎。他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娘在家等着呢,还不快回家。”
那唤石头的少年回头瞪了高秀三人一眼,不情不愿地跟着那男子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喊道:“今天的事先欠着,等回头打你们算帐!”
“还敢威胁人家小姑娘!等回去让你娘收拾你!”男子伸手在他头上轻拍了一下说道。
“爹,你没看到你儿子被她们欺负……”
眼见两人走开了,高秀也松了一口气。她大概猜出了这男子的身份,应该是住在前面木屋的何大石,至于那少年,就是他的儿子小石头了。
“好了,咱们回家吧。”高秀背起装满茭白的蒌子说道。没想到还挺沉,压得她肩膀也疼。她都差点忘记了,她已经不是现代那个成人高秀了,她现在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回到小草屋的时候,吴世香正带着高武在门口张望,见到三个孩子回来了,赶紧迎了上去,一边担忧道:“阿秀,你身上怎么都湿了?”
高秀放下背上的篓子,抖了抖身上的水渍,满不在乎地说道:“娘别担心,就是不小心打湿了,那小河浅着呢,没事儿的!”
“娘,你看,我们采了好多好多菜!大姐说这个菜可以吃呢!”高梅兴奋地指着篓子里的茭白说道。
吴世香看了看,有些不相信:“这、这能吃吗?阿秀,你们要是不爱吃苞米的话,娘等会儿去山里挖点野菜,你们还小不懂,前些日子,村头那个老汉就是采了有毒的蘑菇吃死了……”
“娘,你真的想多了,这个叫茭白,真的能吃!”高秀认真说道。说完心里一惊,赶紧解释道:”前些日子我不是被祖母带去县里了吗?无意听到别人说的。”
吴世香听她提起去县城一事,心头一酸,那还不是高老太为了将女儿卖个好价钱,特意带到县里去议价的。此刻听她这么说,也相信了几分。
几人合力将一篓子茭白抬到了厨房里。高秀拿出几个茭白一边掰叶子,一边叹气,家里缺油缺调料,这东西就是炒熟了也没什么好味道。不过想起家里唯一的半袋掺了糠的糙米,她只能强打起精神掰茭白了。
“家里有人吗?”
草屋外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吴世香疑惑了看了屋内一眼,便松开高武的手说:“娘出去看看。”
高秀将手里的茭白放下,也跟了出去。只见屋外站着一名男子,就是刚刚在河边那少年的父亲何大石。旁边还站着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少年。他见到高秀,仰着脑袋看向了别处。
何大石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一边对吴世香说道:“高婶子,我就是住在前面的何大石,这是我儿子小石头,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说着将手里拧着的一只兔肉递了过来。
“这、这怎么好意思呐……”吴世香不好意思地推拒。这年头大米都吃不起了,更何况是肉。在高家这半年里,也才见了一次荤,不过她的几个孩子一口都没有吃到。
何大石干脆将兔肉放到了一边的簸箕里,一边说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对了,高婶子有空可以带着几个孩子去我家串串门,平日里我在山里打猎,我家孩子他娘一个人闲着,就是她身体有些不大好。”提起他在家的妻子时,何大石的语气里带着担忧。
吴世香点点头:“好勒,回头我带着孩子去走走。”
“爹,娘还等着我们吃饭呢!”一旁的少年提醒道。他才不愿意跑这一趟,不过他娘听说来了一户邻居,非得让他随着他爹来。要知道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他娘,因为她一直身子不大好,得靠药养着,大夫说受不得刺激。
何大石带着孩子离开后,高秀便见两妹妹和最小的弟弟眼睛发亮地盯着簸箕里的兔肉,她心里一软,便提议道:“娘,今天咱们就炖用茭白炖兔肉吧!”
几个孩子一听,齐齐看向吴世香。吴世香本来还想晒干了留着过节吃,这会儿见孩子们一脸渴望,拒绝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便应道:“好,就用茭白炖兔肉!阿秀啊,一会儿给你们祖父祖母送一碗过去。”
“娘——”高春不满地喊了一声。
吴世香一脸认真地说道:“你们祖父祖母年纪大了,家里也吃过什么荤,要是我们吃肉不给他们吃,我这心里可过不去。”
高春张了张嘴还想再说,被高秀拉住了。她知道她娘孝顺了高家老两口子十几年,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对他们不管不顾呢?更何况,不为别的,就为了他们那个还不知道在不在世的父亲,她也会孝顺高家二老的。
“都听娘的,现在最重要的是炖——兔——肉——”高秀拿起簸箕里的兔肉说道。
几个孩子一阵欢呼。
高秀自告奋勇下厨,好在平日里她就被高老太往厨房里使唤,所以当她凭着前世的厨艺做了一整锅茭白炖肉时,竟然没有引起她娘的怀疑,反而见她娘双眼一红:“都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好,让你们跟着吃苦了!”
“娘,你就别胡思乱想了,以后啊,我们不会吃苦,只会吃肉!”高秀盛出一大盆茭白炖肉放在小木桌上,然后又拿出一个瓷碗装了一碗肉,一边说:“我去给祖父祖母送去,娘,你们快吃吧。”三个孩子久没吃肉,双眼亮晶晶地盯着盆里的兔肉,一时不敢下筷。
见状,高秀拿起筷子,帮四人一人夹了一筷子,一边催促他们快吃,然后端着瓷碗往村头老高家去了。
此时的高家正热闹不已,原是高家老二的女儿回来了,不过不是平常的回娘家,是被夫家打回来的。说起高家老二高铁福,他与妻子刘兰只生了一个独女高琴,两年前嫁去了邻村赵家村一个叫赵海的,不曾想这赵海竟然是个爱打老婆的男人。平日喝点小酒,便会动一番手。
“我可怜的女儿啊!”二婶刘兰抱着一脸青痕的高琴痛哭不已。
高老太一听,喝止道:“哭什么哭?谁让你女儿跟你一样不会生儿子!她要是生个儿子,人家赵海会打她吗?”
刘兰一听,紧紧地抱着女儿没吭声。她这一生最大的错处就是没能为高家生下一个儿子,不说在村子里,就是在高家,她也抬不起头来。
一旁的老二高铁福一脸痛苦,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
老三媳妇胡庆喜也附和着说道:“对啊,二嫂,说起来这还真不能怪人家赵海,阿琴都嫁过去两年了,可这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该不会是不能生吧?”说着,赶紧捂住了嘴巴。她倒不是故意要欺负刘兰母女,只是高琴挨了打回娘家,那个好吃懒做的赵海马上就会跟来,然后两口子就吃着高家的粮食。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
“都少说两句!”一声没吭声的高老爹抽了口旱烟说道,又看了一眼刘兰怀里的高琴,对二儿子高铁福说道:“等会儿赵海来了,提点几句,也不能老是动手,是不是仗着我老高家没人啊!”
高铁福红着双眼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