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光杀死四名原人,格根蒙根兄弟避无可避之时,轰隆声在人狼周围暴响,远处的山近所之地皆在动摇,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狼,然而诃伦见状飞速冲向残余的原人。“别让他们汇合,驱赶他们!”鹿烎仔细聆听巨响濒临的方向,忙对手下群狼发布命令。
一头狼侧跑入浓雾与他并驾齐驱,在他即将与原人汇合之时,重新冲出雾霭!“不知好歹。”他喝道,一瞬不怠的乌仁图娅刀从狼的腹部切入拉至胸膛,一堆血肠掉落缠上腿部与狼尸滚作一团。紧随其后的白光顷刻吞掉它们,诃伦连忙转身又跑,获得命令的三五头狼在鹿烎的急躁的催促下于他身后穷追不舍。“聚作一起!”他喊,一瞬间,十几列犹如山崩石流的滚兽群从迷雾里横冲直撞而出!
众人连忙相互搭扶着凑近。
只听鹿烎一边咒骂,一边向引发地动山摇的滚兽群外后退,他瞧见自己的蔓延于地的白印被全数割断,面色倏尔惨白,慌忙停止祭祀。而他的一众族狼,在阵列中哀嚎,高大的身躯抵不过红色浪潮,顷刻被活生生擘分为二。
格根忍不住向外窥视,诃伦同样紧抱他们,脸上的惧意无法掩饰,而身后仅仅半丈外,就是不断绞碎肉块的滚兽,稍有不慎,就会卷入其中。
一滩滩肉泥从天而降落在地上、树干和众人的双肩,浓烈的腥味熏得诃伦一阵反胃,他终于明白这风里的恶臭从何而来,丛林为何荒寂无声,群兽为何四散而逃。
这些风谷的滚兽群外逃皆是由狼族引起,如今他望着在硬甲下在劫难逃的狼,几头尤为强壮的族类想要撞出纵横交错的包围圈,仍然来不及呜咽一声便消失身影,又化成一团肉沫飞撒出去。
隆隆震响经久不息,滚兽似乎来回翻滚,原人们必须精准而迅速地更换方位,然而狼群已沦为锐气受挫的溃败之士,他们找不到鹿烎,只得嚎叫着四处逃窜,然后被避之不及的滚兽碾死,如此已有二十五头,除了天狗,鹿烎亲率的小队全部丧命于此。
“格根,我们的人死了多少?”伴随滚兽独有的打板啸声,诃伦的声音在格根耳边响起:“虽然你肯定会质疑我的诚心,或许还会责怪我执意寻狼,然而事实上我还指望能将他们带回给卓力格图。狼群受滚兽阻止,我们还可以苟延残喘回到埠里,将这一重要讯息告知世人。”
“诃伦,请原谅我之前的鲁莽,毕竟是首领秉着孛儿帖的习俗命令我们出猎,错不在您。”然而格根竟低下一贯高昂的头颅,在旁向来粗鄙无礼的弟弟蒙根也羞于回应,哥哥大方承认:“反倒您是孛儿帖人的朋友,队伍里死去的十五位埠人和我们会铭记您。”
诃伦的脑袋忽然颤抖几下,其他人都听到了他的长吁。“包括西南残部吗?”他问。
“不,西南部的队伍全部战死。”格根不假思索道,他与弟弟同众人并肩作战,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被恶狼咬断脖颈咬穿胸膛。
诃伦回头透过滚兽奔腾的缝隙间向外看,发现混乱的场面正在远离自己的队伍。“滚兽群快离开了,但似乎再让你们跟随我的领导实在强人所难。”他对格根说道:“还是你来带领大家把。”死亡的阴影仿佛模糊了诃伦的方向,恐吓了他逃出生天的决心,然而毋庸置疑,没有人可以做的比这位扎昆更好。
在场没有原人胆敢挑过重担,兄弟俩还有孛儿帖的埠人们簇拥着诃伦。“首领会明白您,因此,请您继续领导我们。”格根捅了捅蒙根的胸膛,后者亦跟着紧扣心窝,施一原人礼并道:“请领导我们。”
请领导我们。所有埠人随即也宣表了自己的决定。
“好,大家随我向南前进,小心地里的白光,是一头直立狼的手段,之前险些要了你们的命。”诃伦挥舞乌仁图娅刀,砸在一旁被滚兽撞断的铁胆木根上铿铿作响,他朝着外围一圈迷雾中窥探的暗影宣扬:“鹿烎,今日之仇连着络布人民无辜流淌的血,往后一并向你讨要!”
“扎昆·诃伦!”迷雾里果真有影耸动,原人们能够看出那是一个直立动物,却又远比他们高壮。这正是遁逃入雾的鹿烎,他听见一个原人曾在人群中这样呼喊诃伦,便也直呼其全名,声音犹如旷野第一声雷,又如天谕,不可抗拒叫人胆颤:“告诉你们的大王苏日勒和克,狼来了。”
随着似能成效的宣判,鹿烎那魁梧的直立狼身倚在一棵铁胆木旁,几头族狼在他脚边匍匐以待召唤。扎昆·诃伦领着孛儿帖人与之面面相觑。夏末的风携裹浓腥吹进林子,若有似无的低语怂恿两方世仇兵刃相见,周遭植物尽数被毁,夜空几缕微乎其微的月光照射在尘埃上,如低走的云烟缭绕在大地,轰鸣经久不息,几棵摇摇欲坠的铁胆木树根犹如不堪疲累的勇士,终于发出尖锐的呻吟,陆地仿佛下一息便会裂开缝隙,草皮早已四溅飞起。
原人与狼纷纷露出獠牙,终于在几十载后首次会晤,而阻止他们再次厮杀的唯一障碍,是面前飞滚的发狂兽群,如无数把深红的石刃,在泥里划出粗长的车辙。
日暮如翼展,远嚣渐沉。一只精致的磁铸“南关”在狼背上颠簸,汤匙不停在盘面晃动,却坚定指向南方。
丛林的地形已经被鹿烎完全更改,洛汗驮着陆昶在暗绝的丛林中摸黑狂奔,它听着主人虚弱的指令,不断调整方向,沿途撞断树木,倒在岩石前又踉跄起身。因为依稀还能听见紧逼的低吼,他们就不能收住慌乱的脚步。仿佛是夜幕下的黑暗在追逐一人一狼,实则是令原人讳莫如深的某个民族,正派遣一群战士,奋力追赶这两条漏网之鱼。
陆昶一手持南关,一手紧压住刺破左腹的狼牙,整个人盖在洛汗的背上,冷汗与血浸润了他,这实在难以忍受。“洛汗放我下来。”后面的声音暂时被摆脱,他终于承受不住撕裂的疼痛,还未等狼停下便从背上滚落。洛汗嗷呜哀嚎,围着他不断打转,伸出没有倒刺的舌头舔舐主人和自己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