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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星罗棋布

上回应对南疆和斯图特两国使臣,有翦哥哥在身边,宫犹翎应对自如,此番面对蒙国使臣,镇定了许多,林穆翦扮演小煜子的角色也是得心应手,一场宫宴下来,好在蒙国使臣并未为难,使臣年岁也在南疆与斯图特之上,该是有不惑之年了。

宫宴结束之后,张尹之作为御前执笔照例是送使臣出城,大表哥的腿伤似是尚未痊愈,还坐在幽驾上,宫犹翎准许他先退下之后,便将林穆翦叫着进了政事殿,一进政事殿,她便立马叫所有人都出去,还关上了殿门,不许任何人靠近。

陛下这么神秘兮兮地,林穆翦有些意外,开口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蒙国使臣有什么不对吗?”

宫犹翎走到桌边去坐下,示意他也坐下,等到他坐下后,凑到他耳边,小声道:“翦哥哥,你上回跟我说,小煜子已经被安全转移了,那他现在何处?我想见见他!”

竟是为了这事,林穆翦不禁有些诧异,颔首沉吟片刻道:“陛下,不是臣不让陛下见小煜子,陛下放心,他现在很安全,只是陛下现在若是见了他,反倒会将他置于危险之中,陛下身边免不得有太后的人,若是让太后察觉出端倪,陛下不是反而害了他?”

话是这么说,宫犹翎犹豫了片刻,撇撇嘴道:“难道不能现在就让小煜子回到我身边吗?朝堂上的那些人实在是太难对付了,我不想每日都因着朝堂上的那些大臣寻尹之哥哥帮忙,翦哥哥,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把小煜子弄回来?”

陛下是当真喜欢张尹之,分明就是前朝之臣,分明就应该为君分忧才是,身为一国之君该有的担当,陛下不因为前朝之事寻张尹之是好的,却也不能事事都依赖小煜子,林穆翦想了想道,“小煜子现在回不来,不过陛下,臣有一计,能破此局。”

宫犹翎正欲丧气,听他这么说,立马来了精神,“什么计?你快说,快说!”

林穆翦勾唇浅笑,远离她一点,为她斟了一杯茶水,一字一顿道:“李代桃僵。”

宫犹翎接过他奉上的茶水,似懂非懂地重复这四个字,“李代桃僵。”细细咀嚼过后恍然大悟,“翦哥哥的意思是,你以小林子的身份代替小煜子的身份在我身边帮助我,跟随我一同上朝是吗?”

林穆翦欣慰颔首,当了这么久的陛下,果然是有起色的,现在自己只需稍加提点,陛下便能看得清楚明白,“不错,陛下以为此计如何?”

要等小煜子回来必须等到太后下的那道吃斋念佛的时间到了才行,小煜子跟在自己身边是鬼点子虽然很多,但是馊主意也不再少数,翦哥哥就不同,翦哥哥能将一切事都处理好,有翦哥哥代替小煜子的身份,日后朝中之事自己几乎不用插手,翦哥哥一人之力便能解决所有,只是——若是让翦哥哥彻底代替小煜子,和让翦哥哥入朝为官不是一个道理?当初翦哥哥就说过要让他入朝为官,为君分忧,是自己不要翦哥哥参与官场之事,翦哥哥虽然聪明,对付那些前朝之臣的尔虞我诈也不在话下。

可因为自己登基之事,已经将翦哥哥牵扯到后宫之中,原本翦哥哥与世无争,自己现在却将他置于如此地步,岂不是与她本愿有违?

就算翦哥哥再聪明,她也不想将翦哥哥的聪明用在这上面,她情愿自己对付那些大臣,也不想让翦哥哥和自己一样,她想护翦哥哥一世安宁,这才是她的本愿,若不是为了护住翦哥哥、护住小煜子、护住尹之哥哥护住这些她想护住的人,她大可不必做这个陛下,也就不必翦哥哥来为自己烦神。

这样想来,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仿若已经进了一局死棋,要想做好这个陛下,就必须要翦哥哥扶持左右,可她不想翦哥哥参与朝事,她想要的是护翦哥哥一世安宁,而想护翦哥哥一世安宁,就必须先做好这个陛下……这个死局根本无解,那日在罗浮宫中与太后下棋的情形——……她回宫的消息,护都卫死士应该一早就传信回都内让太后知道,宫犹翎走进罗浮宫的时候,为了不惊动太后,她让宫仕噤声,走进去时,太后正坐在软卧上,面前放着一盘棋,棋盘上白子黑子各占了一半。

……她小心翼翼走到太后面前,规规矩矩地行礼,“拜见母后。”

……太后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了她一眼,挥袖道:“陛下坐吧。”

……在太后的示意下,顺着她的示意走到软卧边,在她身边坐下,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卿娣沐紧接着示意她面前的棋盘道:“陛下陪哀家下一盘棋吧,哀家有许些日子没见过陛下了。”

……可不是许些日子,已经一月有余没见过面了,宫犹翎不敢推辞,拿起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

……在万家的时候,好歹也算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琴棋书画样样都学了,虽然不算精通,陪太后对弈还是可以的。

……见她落了子,太后手中的白子也落下,宫犹翎再次拿起一颗黑子,思量着该怎么跟太后解释解释自己的行为,“母后……”

……她的话刚一出口,卿娣沐抬手拦住她道:“对弈时不能一心多用,否则这盘棋,陛下还没有开始,便已经输了。”

……宫犹翎不敢废话,赶紧低头去看棋局,这盘棋太后一人似乎已经下了很久了,现在白子明显占了弱势,怎么看这盘棋自己也赢定了,她执起黑子,落在棋盘上。

……太后亦落子,落子之处与她所想一致,如此一来,不出十步,白子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了,不知道太后是何用意,她按照自己所想,将黑子落下。

……接下来七步之中,太后落子之处都和她所想一致,眼看着这盘棋就要结束了,宫犹翎落下自己制胜的的一步棋,落子后舒了一口气,道:“母后,朕赢了。”

……本以为卿娣沐会放下棋子认输,谁知她却落下了手中的棋子,“不到满盘皆输,陛下如何知道哀家输了?”

……明明只是一步之遥,既然她不认输,宫犹翎落下最后一步棋,“母后,现在是朕赢了吧。”

……谁知卿娣沐轻笑一声,手中拿着棋子却没有落下,而是将手放在一个白子上,道:“陛下由这里看起,陛下以为这盘棋还是哀家输了吗?”

……那颗白子落的位置看起来是整个棋盘中最没用的的一颗,宫犹翎本以为卿娣沐自己与自己下棋,疏忽时落下的一颗白子,难道有什么妙用吗?

……她心下正疑惑,卿娣沐在那颗白子旁落下一颗白子,她幡然醒悟,原来这盘棋果真是从一开始就注定是黑子输,看似太后的每一步都是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其实恰恰相反,自己的每一步都在太后的预料之中,而在自己认为太后必输无疑的时候,其实就是整个棋局翻盘的时候。

……宫犹翎起身行礼,“母后心思缜密,朕自愧不如,是朕输了。”

……卿娣沐挥袖示意,很快有宫仕进来将棋盘撤下去,卿娣沐从软塌上起身,走到不远处地桌案边坐下,斟了一杯茶水,宫犹翎自觉尾随过去,听卿娣沐道:”哀家听说陛下此次出宫一月有余是为了去找大宁边境的避世神医……”

倘若天下是一盘大局,那么想做好这个陛下,便是要心无旁骛的下棋,那日与母后对弈时,心中想着要快些赢了母后,再好好解释出宫之事,所以才会输了棋局,而母后当日所想的事什么?只是如何下棋布局吗?

她无从得知,她只知道,若是现在她是执子一方,她根本无法做到心无旁骛,她的心中有翦哥哥、小煜子、尹之哥哥、花枝美人这些她想保护的人,她是为了他们而做这个陛下,就像她当日是为了与母后解释清楚,才与母后对弈。

心思不宁的对弈,从一开始她就输了,对弈、天下,她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家国兴衰,朝代更迭,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这龙降寺好多年没有陛下来过了,小陛下今日既然来了,便陪我下一盘棋可好?”

……大师开口,宫犹翎乖乖颔首,定禅转回身去,饶了那巨石后边,不知从何处托出一盘棋来,棋盘上棋子是摆好了的,定禅将黑白双子摆在棋盘左右,向她示意,“陛下执白子,黑子收尾,白子先行。”

……宫犹翎点点头,从棋盒中拿出一颗白子,盯着棋局看了好一会儿,“华阳残局?这是着名的华阳残局?大师,我不会破此举,大师抬举了。”

……“华阳残局?”定禅缓缓吐出这四个字,“原来这华阳残局,竟有这么大的名气,连你这小陛下都知道,华阳、华阳……那陛下可知道,华阳是何人?”

……宫犹翎点点头,道:“华阳先生是替元帝陛下打下大宁江山的功臣,皇宫之中,尚有华阳白屋。”这段史,小煜子曾和他提起过,“华阳白屋,是元帝陛下专为华阳先生建的,不过可惜的是……”

……“可惜的是,我为你建了华阳白屋,你却执意尘归了活水湖,到底是我错了,华阳……华阳……你走了,却留我一人在这世间苟活数百年,哈哈……可惜!可惜这世上再无人来破你的华阳残局,即便是我,也无人对弈……”

……“什……么……”宫犹翎震惊地瞪大双眼,“你、你……你是元帝陛下?你还没死……你还活着?你怎么……”

……定禅轻摇首,“我还没死,我还活着,可我……不是什么元帝陛下,朝代更迭,世间纷扰,不过是尘网自缚罢了,小陛下,你可要记着,莫为了天下,失了你最重要的东西,天下……从来不是谁的囊中之物……”

要赢这天下,就要一心只想着天下,可是这天下从来都不是谁的囊中之物,朝代更迭家国之中,要能守住最重要的东西,宫犹翎分析的似懂非懂,林穆翦见陛下迟迟不出声,在她眼前晃了晃五指,“陛下?陛下在想什么?臣这一计如何?”

她要的到底是什么?让翦哥哥参与其中既不是她的本意,她又何必为难翦哥哥,又为难了自己?既然选择了做这个陛下,那争天下就是她一人之事翦哥哥也好,所有她想要保护的人,都只需要被保护就够了!

忽然间想得通透,宫犹翎豁然开朗,道:“此计不可行,好了,朕知道该怎么做了,翦哥哥,你是朕的后宫中人,只需要好好待在后宫中,和花枝美人好好相处,朕要这江山与天下,你与花枝美人要貌美如花!”

林穆翦听着她的话怔了片刻,才笑出了声,抬手似是想摸摸她的脑袋,却在看到她头顶的王冠是收回了手,“小妹,长大了。”他说着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凑到唇边轻抿一口,又道,“只是小妹即便长大了,有了这要江山天下的雄途壮志,若是无人辅佐,陛下,天下不是轻易便能拿到手中的!”

宫犹翎郑重颔首,道:“我知道,江山再重要,也没有翦哥哥重要,翦哥哥,这个江山,我要了,你也好,花枝美人也好,尹之哥哥也好,我也都要了,我既是陛下,便是能护你们之人,从今往后,前朝之事,后宫再不可干预!”

林穆翦微微讶异,“哦?后宫不干政?小妹是打算,日后前朝之事都不来寻我求解了吗?”

宫犹翎郑重颔首,“倘若天下是一盘大棋,你们便是我手中即便输棋也不会落下的棋子,翦哥哥,朕江山名义起誓,护你一世周全,一生安乐,从今往后,大宁的江山,由我一人来守,前朝之事由我一人处置,你只需要好好活着!”

陛下有朝一日也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林穆翦颔首,起身缓缓跪在她面前,“陛下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那么——小妹不可食言哦,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许来寻我帮忙。”

宫犹翎一听,方才的气势一下子便没了,撇撇嘴不满道:“什么啊,我只是……翦哥哥怎么能落井下石?”

林穆翦嗤笑一声,缓缓起身,看着她道:“知道了,我会好好活着,一直让陛下护着,陛下,定会做好大宁的君王。”

“嗯!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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