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风啊，你给我们唱支歌吧！快乐的风啊，你吹遍全世界的森林和海洋，全球都听到你的歌声。唱吧，风啊，对着险峻的高山，对着神秘的海洋，对着飞鸟的细语，对着蔚蓝的天空……”
这首名为《风之曲》的苏联歌曲是父亲最爱唱的一支歌。每当唱起这支歌时，父亲是那样的专注，那样的动情，优美的旋律从他的唇间飘出，斑驳的泪花已在他的眼眶中闪烁了。
父亲是五十年代的学生。据说，那时中苏关系正处在“蜜月”时期，举国上下一律向苏看齐。学校处于排头兵的位置，更是事事向老大哥习：外语学俄语，考试采用五级分制，连一些教科书都是翻译过来的；校园内一片歌声荡漾则大抵是苏联歌曲《祖国进行曲》《莫斯科———北京》《喀秋莎》《海港之夜》等等。父亲喜爱音乐，受时代的影响，至今对苏联歌曲情有独钟，而这支《风之曲》则更是他“爱不释口”的。
富有戏剧性的是，父亲喜爱风之曲，却不幸又被风歌所累———五十年代后期，父亲在平罗中学任教。当时全区正掀起批判作家张贤亮之《大风歌》的浪潮，报纸上有“深度”的批判文章连篇累牍，学校内的大字报铺天盖地。父亲为诗歌的气势和作者的激情所动脑瓜子没管住嘴巴子，闲谈中说道：“唉！此君若不栽这跟头，说不定将来会成大器”，并吟出李白的一句诗：“众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惋惜之情溢于言表。却不料此后不久，在一次政治运动中此话被揭出，并因此而招祸，受到不公正待遇，开始了漫长的劳役生涯……
然而在苦难的鞭笞下，在生活的重轭下，那支歌始终是他最忠实的伴侣，给他力量，给他慰藉：“凡是有勇气战斗的人们，请来同我们一起歌唱。谁快活就会欢笑，谁争取就会得到，谁努力一定会成功……”父亲说，每当他唱那支歌时，自己仿佛闯进了宇宙的时空隧道，全然不觉时间的蹂躏，虽然经历了四分之一世纪的坎坷岁月，却“不知东方之既白”。
今天，这段历史再经说出，我们都禁不住“感叹亦唏嘘”。时代造就了人，父亲那辈人的心灵深处或多或少都要被烙上红红的时代印记，带给他们的不仅仅是人生深沉丰厚的阅历，同时还有对未来不灭的信心和对今日自由空气的加倍珍惜。
是啊，风啊，时代赋予你气息，你是人类勇敢顽强、乐观向上之精神；你是跋涉者之向导，当你呼啸而过，人们必能越过愚昧的险滩，走出猜忌的丛林，奔向真理的彼岸！快乐的风啊，你是弱小者之提携，忧苦者之安慰。当你迎面扑来，我们心头的雾霭，必会荡然无存。我赞美风，热爱风，每当我听见风声，就仿佛听到了人类前进的脚步声！
（1996年3月24日发表于《银川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