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碧云仙子似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轻轻摇了摇头，重复道：“我来自九州，合欢派！”
她忽地媚眼圆瞠，柳眉倒竖：“王二，我都已经起誓了，你还不说实话吗！是不是故意戏弄为师！”
我知道这确实很难让人信服，因为传闻中，那位纯阳之体的修士太过完美，而我只是个相貌平平，毫不出众的凡夫，实在配不上那虚名。
叹了口气，我淡淡道：“我以惊雷起誓，我来自九州，是合欢派唯一的男弟子。”
“你、你、你——”
碧云仙子连说了三个“你”字，一张小脸布满了难以置信。
我笑道：“是不是很失望，没你想象中那么……那么特别？”
“不，这不可能！”
她忽地伸出一根手指，点住了我的额头。我感受到一缕神念钻入我体内，但很快便消散不见了。
碧云仙子惊愕道：“不对，你不是纯阳之体！你骗人！——难道……难道是合欢派骗了天下所有人？！”
我握住了她的手指，轻轻将其移开，平静道：“我没有骗人，合欢派也没有骗人。我只是为了自保，在下山后，服用了一颗修罗灵丹，遮掩了自己的灵根体质而已。神念是无法探查的，即使出窍期修为也没用，除非取丹血测灵才行。”
“真、真的？”
碧云仙子仍旧狐疑，美眸闪烁不定。
我笑道：“既已立下誓言，我又何必拿仙途开玩笑呢？不过，师父若是执意不信，那我也没办法。毕竟丹血珍贵，我可不愿随意取出！”
我言语争执，情真意切，若是她再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了。但碧云仙子似乎也没说信或不信，只是垂下了头，像是在寻思着什么。
片刻，她微微蹙眉，扬首看着我道：“那你来落月宗的目的是什么？”
我就知道她要问这个，于是笑道：“我刚不是告诉您了，为自救呀！”
“少给我嬉皮笑脸！”
碧云仙子忽地严肃起来，一翻腕，幻化出一柄无形气剑，抵住了我的咽喉。
“——快说！”
“说什么？说了你又不信，你还要我怎样！”我有点恼了。
但眼下受制于人，我只能全盘托出，避重就轻地梳理了一下，将《九转烈阳功》之事告诉了她。
听罢，碧云仙子挥去气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似乎在考虑我所言的真假。
“念在师徒情分，我已掏心掏肺，若您仍心存疑虑，大不了杀了我！”我一幅爱咋咋地的模样。
终于，碧云仙子云开雾散，淡淡道：“若你是任何一人，那该多好，可你偏偏是他！”
难人寻味，我十分不解：“师父您这是何意？我便是我，难道换了个身份，就有何不同吗？”
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碧云仙子吁了口气：“没有不同，这样很好。不过……收那小丫头为徒之事，恐怕我办不到了，希望你也不要勉强。”
“这是为何？！”
我真生气了，“我都已全盘托出，您一个金丹期前辈，怎可出尔反尔！”
碧云仙子微笑道：“非是我想食言，而是实在做不到。不过你也别恼，回到落月宗后，我会与清虚道友商议，让你改投他的门下。这样，你与那小丫头不也名正言顺了吗？”
“这……”我一时哑然。
她说的方法也没错，无论是千蒹过来，抑或是我过去，都能促使我们在一起。但这是为什么呢？在得知我是纯阳之体后，她仿佛把我当成一个烫手山芋，恨不得立刻送人！
我失望至极，狠狠道：“行，如此也好。既然师父执意想将我逐出师门，那弟子也无话可说。但有言在先，今日是你负我，并非我负你，若他日真撕破脸皮，别挂我翻脸无情！”说完，站起身，想要离开。
碧云仙子一脸难舍之色，但终究无任何言语，一挥手，解开隔音禁制，放我自由。
坐回火堆旁，苏茹见我面色极差，不知发生了什么。想要询问一二，但又怕自己说错话，犹豫再三，还是忍住了。
相顾无言，唯有火光掩映，使得整个神庙更为阒寂，清冷。
次日天明，我悄然离去，不曾唤醒打坐的碧云，抑或是酣睡的苏茹。本是过客，又何必依依惜别，徒增牵绊。
试炼至今，已是最后一日，我孤独地走出雾林，也无心去找什么白骨令牌。
寻了一座荒丘，盘坐在崖顶，遥望着朝阳冉冉升起，等待着日落时的离去。
光阴蹉跎，日暮渐西，袖中寻灵盘溢出淡淡光泽。恍惚间，身形剧颤，我眼前一花，待回神，已至来时广场。
身边之人一一出现，很快一条纤细的身影便扑到我的怀中。
“你去哪了？我担心死你了！”千蒹喜极而泣，似有嗔怨。
芳香满怀，我轻抚着她的秀背，微笑道：“掉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似乎隔断了灵力。不过还好，居然还能传送出来，真是谢天谢地！”
身处结界中，心心相印绳失了作用，我知千蒹定会心急如焚，故而心中也十分歉意。
千蒹扬首视我，美眸中尽是柔情：“没事便好，以后千万别吓我了！诶，对了，你找到令牌了吗？”
这是最难回答的问题，但却也避无可避。
我说不出口，只能轻轻摇了摇头。
“这、这怎会……？”
千蒹泪水顿时奔涌而出，不顾一切地推开我，小手在腰间摸索起来。“不、不行！这令牌是你的，我不要了！”
可无论怎样翻找，就是不见令牌的影子，好似凭空消失了。
千蒹惊恐万分，茫然地伫立在原地。
就在这时，广场上空传来一把苍老的话音：“此次试炼已毕，寻获白骨令牌的弟子也已登记在册，不日仙盟便将统一发放筑基丹，各宗门请依次离开遗迹！”
“这、这是什么意思？”千蒹不解道。
“你的寻灵盘还在吗？”我平静地问她。
千蒹忙翻找自己的寻灵盘，终木讷地摇摇头。
我笑道：“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看来我们离开鲲骨遗迹时，白骨令与寻灵盘就自动回收了。所以……别担心，不是不见了，而是丫头你已经获得筑基丹咯！”
“我……”
千蒹哽咽难言，再次扑到我怀中，泪水****了我的衣袍。
“——对不起，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因为这都是我一手安排的。我很心疼，也很温暖。
紧紧搂着千蒹，我真想将一切都说出来，好让她放心。但几次话已入喉，却硬生生咽了回去。——我怕她一时难以接受，从而影响了之后的筑基大事。
回落月宗的路上，千蒹始终泪流不止，我一人招架不住，于是唤来珊珊解围。
珊珊是个聪明的女孩，总有办法使人安心，几番悉心安慰后，千蒹也稍稍缓和下来。但仍旧死死攥着我不放，生怕一松手，我就会凭空消失似得。
好在旁人无心理会，各自沉浸在喜悦，抑或忧伤之中。
我环视一圈，不禁暗暗赞叹：
落月宗实力非凡，此番试炼，二十名弟子中，有十五人寻获白骨令牌，有四人无功而返，另有一人……永远留在了遗迹之中。
我已经记不清那位殒命弟子的样貌，毕竟也素无往来。可饶是如此，心中也泛起些许哀伤。
七十二枚白骨令，我们得其十五，成绩斐然。但一行人完完整整的去，离开时，却留下了一个，未免算是种缺憾。
可这就是修仙界，适者生存！
我这个双手沾满鲜血之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哀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