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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神秘的森林

那时候,万物都有情意,万事都有预兆。只有少数灵魂被污染的人,才泯灭良心,变得冷酷无情。

娥依本施坝子东边,有座神秘的大森林,黑黝黝无边无际。若问森林有多深?没有人知道。若问林中咋个样?谁也说不清。世代居住在这里的人,对这座乌云笼罩般墨黑的森林,望而生畏,见而却步,从来没人进去过。密密匝匝的树,根根相缠绕,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树干像柱子,撑起了天空;枝叶若巨伞,挡住了日月;根须像罗网,网络着大地。冰雹砸不到树根,霜雪挨不拢枝干,狂风只在树梢盘旋。娥依本施人啊!白天听不到清脆的鸟鸣和淙淙的溪流,夜晚却时时被森林里豺狼虎豹的咆哮和猿猴的啼叫惊醒。

说起这座黑森林,娥依本施人就像见到老虎,神色张皇,心跳加速,避之唯恐不及。打猎人见到这座森林,带着猎狗仓皇逃窜;牧羊人见到这座森林,赶着羊群远远绕开;砍柴人见到这座森林,背着背架飞快躲避……羊丢失了,牧羊人想起森林里的豺狼,捶胸顿足咒骂这座森林;阿匹(彝语:奶奶)讲的古今(故事)中,披着白长发、长着长指甲,会吸人血的妖婆都住在大森林里……森林简直成了恐怖的象征,吓得女人夜晚不敢上茅房,小孩不敢往森林方向看。

一个夜晚,风雨突变。睡觉前还繁星满天,一弯新月在蓝汪汪的天际划行,整个村庄躺在静谧里;半夜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瓢盆大雨倾泻而下,木板屋在怒吼着的风中颤抖。

森林发出凄厉的嚎叫,像树木藤萝的呜咽,像豺狼虎豹的咆哮,像风雨雷电的呐喊……随即,麻栗果大的雨点砸得木板屋哐哐作响,呜呜风声像要把木屋掀翻、扯碎,房前屋后的果树枝桠嚓嚓断裂……震天撼地的声响,摇醒整个娥依本施坝子,惊醒了村东头七十多岁的老阿匹。

老阿匹慌忙穿好衣服起床,卜问吉凶。阿匹的父亲是毕摩,虽然毕摩的技艺传男不传女,但阿匹从小耳濡目染,会点皮毛。她点燃香烟,用羊角打卦。这是一只长约五厘米的羊角尖剖成两半的道具,剖面刻有数道斜纹。阿匹把两瓣羊角合拢用双手捧着,拿到香烟上空绕三绕,口诵咒语,将羊角突然掷到烧化钱纸的地上。她知道,两只羊角剖面均朝上为“阳卦”,预示吉利;两只羊角剖面均朝下为“阴卦”,意为凶;两只羊角剖面一上一下为“阴阳卦”, 预示不吉不凶,吉凶掺半,祸福相生。一连三次,才能判定吉凶祸福。羊角掷下后,阿匹眯缝双眼细看,只见一瓣羊角朝上,一瓣羊角朝下。阿匹小心翼翼拾起羊角,又丢了两次,次次都是阴阳。

“将有事情发生,但能够逢凶化吉。”阿匹自言自语着,思绪纷纭复杂,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夜听着雨声,坐等天明,欲作打算。

风声、雨声、雷声,吓醒了村头人家,一家三口的小木屋热闹起来。

“怕是要出事?”男人胆战心惊,披衣起床,抵紧木门,神色慌张地从门缝里向外张望。

“我怕!我怕!我怕——”小孩子吓得魂飞魄散,拉起被子蒙住头,大声哭嚷。

“祖先保佑,千万不要再有灾难,穷人已经够可怜的了。”女人诚惶诚恐,跪在堂屋供桌前,双手合十喃喃祈祷。

风声、雨声、雷声,吓醒了村尾人家,三世同堂的七口人惊慌失措起床,哭声、喊声、祈祷声混杂在一起,挤破了堂屋。

暴雨下了三天三夜,男人担心了三天三夜,女人祈祷了三天三夜,小孩哭喊了三天三夜。那天早晨,风停雨住,乌云散尽,湛蓝色的天空升起一轮金灿灿的太阳,大地像水洗过一般干净清爽,森林里出现奇异现象。历来黑漆漆的森林像披着一层金纱,黄灿灿绚烂迷人;森林上空咆哮惯了的狂风变得温柔多情,拂过树梢就像母亲的手轻抚熟睡的孩子;一阵阵沁人心脾的野花馨香,随着绿风徐徐飘入人们的鼻孔;几只苍鹰不停地绕着森林上空盘旋,像是守卫着森林里的生灵;一群麂子叼着鲜嫩的灵芝,在林边忙出忙进,像要去喂养林中的生命;百灵鸟在森林旁唱着宛转的歌谣,像阿妈哼起的摇篮曲,甜美畅快得让人飘飘欲仙……听不到豺狼虎豹凶狠的咆哮,听不到猿猴凄厉的啼鸣,只听见鸟声啾啾和溪水潺潺。

娥依本施人认定这是好的征兆。他们转忧为喜,觉得眼前豁然开朗,生活之路铺满阳光。他们幻想着,万能的神灵带给他们好运,最好来一次天翻地覆的变化,让人们也改头换面。如果天能翻作地,地能升成天,那么穷人和富人处境也该互换吧?他们第一盼望的:就是让有权有势、家财万贯、恶贯满盈、没有半点怜悯和同情心的博洛耐茨家,也遭受被奴役、被贫困折磨之苦。

能掐会算的老阿匹,自从打了羊角卦后,一直心烦意乱,寝食难安。森林里肯定有事情要发生,可到底什么事呢?天地一片朦胧,瓢盆大雨倾泻而下,阿匹出不了门,只好细心观察着,耐心地倾听着,生怕错过某个细节而误事。姑且不去想象会有什么好事,但她不得不猜测即将发生的灾难,绞尽脑汁想对策。千百种猜测,她想好千百种应对方式。

阿匹在惴惴不安中,终于等来了风和日丽,她看着森林里的奇异现象,腰间挎着砍刀,踩着雨后潮湿的泥土,沿着森林仔细查看。可累了一天,直到夕阳西下,金色的晚霞包裹着她佝偻的身躯,仍然毫无所获。她只能悻悻地回家。

湛蓝色的夜空,群星闪闪烁烁,月牙像一只在碧海中慢悠悠滑动的小船,夜风带来青草的气息,夜宁静无比,娥依本施人带着美妙的幻想,进入甜蜜的梦乡,阿匹也在苦思冥想中入睡。

公鸡叫了头遍,猎狗吠了三声,森林里的风钻进木板门,隐约听到三声布谷声,随即是婴儿的啼哭声。“这个季节,咋会有布谷鸟在叫?沉沉深夜,哪来孩子的哭声?”老阿匹心生疑惧,走到屋外侧耳细听。布谷声的叫声消失了,却真真切切的听到孩子的哭声,声音来自森林。

儿女是爹妈的心头肉啊!谁没心没肺丢弃孩子?森林里豺狼当道,谁保护婴儿?森林里风吹日晒,谁为孩子遮风避雨?森林里没有食物,谁为孩子喂饭喂水?

“这么小点的孩子,咋个要遭这种罪受这份苦?如果能够互换,我愿意灾难降临到我身上,换回孩子的快乐。布谷是春天的使者,它的职责是催收催种。这个时节听到布谷声算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听错还是预示着什么?”阿匹越想越担忧,越想越心急。她肝肠寸断,坐卧不宁。

娥依本施人和阿匹一样,先听到布谷声,之后听清了婴儿的哭声。他们个个疑惑不解,人人神色慌张。森林里咋会有孩子?森林凶险无比,孩子命悬一线。孩子的哭声揪着他们的心,扯着他们的肺。该怎么办?

“一定得救孩子!”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阿匹坚定了决心。可茫茫无边、让人谈虎色变的森林,谁敢进去呢?何况年老力衰、风烛残年的老阿匹?可不救孩子,阿匹心不安啊!她想起自己的经历,自己曾经貌美如花,丈夫英俊潇洒,是父母和媒人口中“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可嫁到夫家不到三年,丈夫替部族首领家出门做生意,被强盗谋害了,唯一的儿子三岁时也葬身虎口。她一生孤苦伶仃,吃尽常人没吃过的苦。吃惯的苦不算苦,累惯的累不算累,再苦再难她不怕,就是无法忍受孩子吃苦遭罪。

“你打了半辈子猎,没有你射不死的野兽。请你救救可怜的孩子!”阿匹慌忙跑到村东头,求射箭精准的打猎高手。

打猎高手吓得脸色突变,全身抖得像风中的树枝,颤声道:“阿匹啊阿匹,不是我心狠没有同情心。森林里凶多吉少,我打了十多年猎,不敢靠近森林。救不了孩子,反而搭上性命,家里老小谁来养?”

“你是摔跤场上的冠军,双手能举起牯牛。你去救救孩子吧!”阿匹慌忙跑到村西头,找年强力壮的摔跤冠军。

摔跤冠军吓得作作索索,头摇得像拨浪鼓,恳求说:“阿匹啊阿匹,做不到的事情你不要为难人。我年年火把节摔跤拿第一,就没练过跟豺狼搏斗,说起森林我心虚。要是我白白喂了虎豹,我刚过门的媳妇咋个整?”

“你放羊跑遍千座山,擅跑的麂子赢不了你。能否去救救孩子?”阿匹跑到村南边,找到放牧能手。

放牧能手吓得瘫倒在地,尿了裤裆,哽咽着:“阿匹啊阿匹,我七八岁开始放羊,见到那森林我都绕着走。你要我进森林,打死我都不敢!”

“阿匹啊,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做不到的事情,你操心也白搭。”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不知自己几斤几两。蚂蚁还想搬动大象?心比天高!”

“切,真是自不量力!”

“没有金刚钻,还敢揽瓷器活?”

村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人好言相劝,有人嘲讽讥笑。

阿匹来来回回去求人,东西南北全跑遍,就是找不到敢进森林的人。劝诫和讥笑灌满双耳,没有动摇她的决心。“我是将落的黄叶,将朽的树干,一辈子吃尽苦头,受够磨难。再大的灾难我不怕,为什么灾难偏偏降临孩子身上?就算拼尽我这条老命,搭进我这把老骨头,我也要去救孩子!”老阿匹暗暗发誓。

太阳像一个硕大无比的山里红,映红了西边太空,晚风凉凉地吹得人舒服,阿匹在院子里嚯嚯嚯嚯磨着砍刀。她的黑布包头下汗水暗流,皱痕层叠的脸愁容密布。砍刀磨得能照出人影,阿匹的心多一分踏实。

夜姑娘舞着百褶裙翩翩而来,阿匹用土锅嚓嚓嚓嚓炒燕麦。炒得黄爽爽、香喷喷的燕麦,用石磨细细磨。样样东西准备好,阿匹找来编得最结实、背绳最牢固的背箩,把东西装好背上,挎着砍刀,趁着朦胧的月色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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