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睁开了眼，白色的天花顶，有些斑驳的痕迹，可是并不旧，看情形应该是病房。
“说好了，小兰，冷姐的事情你千万不能跟沈哥透漏，否则我会真的发火。”
有人在不远处窃窃私语，似乎……是小张的声音。
“我知道，你甭嘱咐我，我还不知道这个理，冷姐虽然陷入了深度昏迷，可是沈哥可不能倒下，一下倒下两个，我们可怎么活啊。”小兰的声音在道，那样轻，像是在耳边说的，可是对于自己，却宛如雷鸣。
“冷姐虽然陷入了深度昏迷……”
什么意思？时间过了，冷姐没熬过去？
我仰头看着天花板，怔怔发呆，心里有些茫然，可是到底也清楚了的，三日已经过了，冷姐这要变成植物人？
想到这里，忽然有些万念俱灰，闭上了眼……
自己到底没有力量救起冷姐，所以还是昏迷的好，免得……
再看见那个女人！
就这样昏昏沉沉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小张摇着我的肩膀道：“沈哥，沈哥，你知道吗？于莺的案子破了。”
听到这话，我恍惚里睁开眼。
小张见我睁开了眼，大喜，喊道：“沈哥，沈哥，你醒了？太好了，我告诉你，于莺的案子破了，凶手是王芸，我们从宋师傅的小区里调来录像，看到了王芸的影子，王芸为了夺取心上人，也就是那个石磊，安排了这一切，收买了宋师傅，杀死了于莺，又制造出了这一切，王队他们已经提交检察机关申诉了！”
小张的声音很大，几乎要震破我的耳膜，我知道他的意思，这几日的昏迷不醒急坏了他，他想用这种法子让我醒过来。
然而……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了解的真相，每个人……
他是没有中死咒的人，所以才会这么生机勃勃地想着破案，而我清楚，这是死咒，中咒的人，都会倒霉的，冷姐，石磊，李芳，宋师傅，王芸，还有我，或死，或残，或坐牢……
所以我又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是一张陌生的脸。
没错，是从来没见过的，老男人。
大约五六十岁的样子，头发花白，面容沧桑，然而绝对不是宋师傅那种长期生活在底层的粗糙，而带着几分贵族的优雅和权威，盯着我。
“我知道你醒了好几次了，你不要瞒我，沈警官。”他看着我睁眼的瞬间，说出第一句话。
然而我已经把眼睛闭上了。
“这里没有别人，能开诚布公吗？”
这是他第二句话。
不得不说，这句话十分有效，我再次睁开了眼，看着他。
他并不英俊，也不风度翩翩，白胖的脸，像是财神爷的面团，平日总是笑眯眯的，然而五官有一些平庸的丑，然而那双眸子，却不是一般人具有的光彩，那是一种自信，一种生活了许多年，打了许多胜仗，得到了许多财富的自信。
“王万？”盯着这样的双眸，我脱口而出。
男人忽然笑了，这么一笑，皱纹越发重叠开来，显得他更加苍老，然而那种气势却越发强盛：“沈警官真是厉害人物，怪不得有人指点让我来找你。”说着，他猛地站起来，“砰”一声双膝跪倒，双手摁地，一字一句道：“沈警官，请救救我的女儿，因为她真的是无辜的！”
说完，他低头，砰地一声，叩头，叩头，叩头，一声声，这么位高权重的男人，却是一颗老父的心……
然而我却闭上了眼。
有意思吗？
自己自身难保，说不得就被于莺带走了，居然还要想着救人？呵呵。
王万见我巍然不动，忽然拿出一个空白支票，递给我一支笔：“请您随便填。”
我依然没动。
冷姐都快死了，自己还折腾个什么劲？
费心巴力地替那个女人杀更多的人吗？
爱情死咒，说起来很荒唐，然而却真的把自己打败了，信了，也怕了。
“好吧，沈警官既然不应，我只能开诚布公了。”
王万见我油盐不进，无奈的拉了个椅子坐在我床前，搓了搓手道：“我知道沈警官是什么人，可我也更了解自己女儿是什么人，说到底，是自己的错，让她误入情网，阴差阳错成了这个局面，可是沈警官，她真的没杀人，我敢用性命法事，沈警官，您行行好，能振作起来查查到底怎么回事吗？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才求到你头上，而且查到了真相，说不得唤醒你昏迷的女友！”
“冷姐已经进入了深度昏迷，为时已晚。”我摇头。
王万认真盯了我一会儿，叹气：“真正爱一个人，不该按照她想的那样去做，不该完成她的心愿吗？沈警官既然如此深情，一定知道冷大夫的想法，难不成她竟然希望你一切不理，日日躺在床上等死？”
我一怔，张口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正懵逼时，王万已经站起来
，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随着“砰”地一声关门，屋子安静下来，安静得让自己只听到那万年不变的规律喘息。
我捏着被角，想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真爱不应该按照对方想要的去做吗？
自己现在做的，真的是冷姐希望的吗？
我猛地站起来，看着雪白的墙壁和自己手腕上的针管，医院的病房，阳光从外面透进来，晴日朗朗地在地上晒出一道道的波澜。
好几日没站起来，头微微有些晕，甩了甩头，我看着墙壁，病床，柜子，呼叫器，一切的一切……没有“她”，对，前些日子，无时无刻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于莺，消失了。
于莺走了？
于莺消失了？
我拔出了针管，下了床，套上了衣服，推开门，忽然怔住——
杨教授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戴着黑边眼镜，白发映着光有些凌乱，光影颤巍巍在墙壁上闪动，整个人显得疲乏而憔悴，听到动静，抬头看着我，眸光里闪出神采来，嘴角微弯：“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沈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