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丽铺洒着身上的尘土，揉了揉手腕，一回头看着我的摸样，忽然“噗嗤”一笑，拍了拍我的头：“小家伙长这么高了，多年不见，你还好吧？。”
我哼了一声：“谁是小家伙？”
程丽俯过来，用手揉着我的脸，冰凉的手指触动着肌肤，朗声道：“你啊。”
那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仿佛依然在警校的时光，我还没长大，她还没变老，穿过岁月，彼此停留在时光隧道里的，依然是美好记忆的沉浮。
"不准揉我的脸！“
”那就拍头。“
“不准拍我的头。”
“噗嗤，小孩。”
“谁是小孩？我是个男人了，师姐。”
“得得，男人是吧？干过几个女人了？”
窘。
“师姐，还是先说点正经事，咳咳，你……这是怎么了？”
程丽听了这话，脸色终于沉落下来，仿佛清晨白雾里的夜袭，幽幽地看着那门：“他要杀我。”
“我知道。”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看着那“咚咚”的撞门，哼道：“唐成不仅要杀你，而且要名正言顺地杀你，找了一个跟你长相相似的人，装神弄鬼的说是鬼附身，在我眼前活生生地跳楼，真把我给蒙住了。”
程丽静静听着，终于，脸上露出几分讥讽：“果然是大人物，即使杀人，也想得这么周全。”说着，回头拍着我的脑袋，叹了口气：“我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小家伙总算有点心眼，终于看穿了他的诡计，这几年的警察没白当。”
“确实厉害。”我由衷感慨：“令人惊叹的诡计……”说着，忽然心中一动，一丝疑虑掠过脑海。
“怎么了，师弟？”程丽本来一直盯着那被打击的门，感觉我忽然没了声息，回头看着我，暗暗的长廊里，只有师姐幽幽的亮眸，像是深夜里的河灯。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有些怕这样的眸光，躲闪开来，摇头道：“他是怎么杀他的女儿的呢？而且杀人动机上是不成立的。”
我能看穿程丽的坠楼之谜，也就是唐成的诡计——为了杀死自己的妻子程丽，找了个跟程丽相似的人，宣称妻子被鬼附身，然后找我们来做证人，扮演一场跳楼自杀的戏码，与此同时，把真的师姐关起来，等最后跳楼的时候，把真师姐扔下去，这么一来，无论怎么尸检，都证明师姐是自杀。
昨夜唐成应该是准备实施行动的，却发现我在地下室开始寻找师姐的痕迹，干脆假戏真做，把假程丽扔了下去，也让我彻底相信了鬼神，本来他已经接近成功了，谁知被我最后识破了——
在开车撞倒石壁的时候，我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个《风声》的梦了，那个梦里有个很重要的线索——“摩斯密码”！
当初我来的第一晚，听到师姐发出的“蹬蹬”声，其实是我们在警校里学过的摩斯密码！
她感觉别墅里来了外人，在求救，在暗示！
可惜我没想起来，却在梦中反应出来。
后来我再去听的时候，总觉有什么关窍，最后撞到石壁的时候，终于明白声音的暗示，再联想起假程丽坠楼的时候，看到地下室的那半张脸，就一下明白了唐成的诡计。
只是其他人呢？
莉莉，姗姗，唐玲，她们怎么死的？
唐成不可能丧心病狂到杀了自己所有女儿的……
“师弟，你有手机吗？”程丽忽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指着那“咚咚”的门道：“这门不结实，被他们砸开了可就完了。
“有。”我把手机递给程丽。
程丽接过，摁了摁，道：“坏了，没信号，地下室没信号。”
我知道师姐着急了，安慰道：“师姐别急，一会儿王队他们来。”
“王队？”程丽奇道：“是你的队长吗？”
“是。”我点头。
谁知程丽却失望地摇头：“即使他们来，你们有什么秘密联络的信号吗？咱们联系不上他们也白搭，虽然咱俩若是空对空，未必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他们手里有枪！”
正在这时，那撞门的“咚咚”声，终于停止了，很快，响起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王队他们来验尸了。”我道。
“怎么联系？”程丽盯着我：“摩斯密码行吗？”
我摇头，这密码自己都想了好几天，不用说王队他们了，不过若是冷萱在的话……
冷萱在吗？
我跑到门前，侧耳倾听，因为地下室与一层还隔着一层，所以声音很飘忽。
“行吗？”程丽走到我跟前，也贴着耳朵听。
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忽然暖暖的，虽然她现在很狼狈，可是那神情，那气质，就是我当年那个英姿飒爽的师姐……
“师弟？”程丽见我盯着她发呆，眨了眨眼。
“师姐，你当年怎么回事？”我终于问出憋了许久的话。
程丽脸色微变，没有作声。
我知道她不会回答，转身去下面找东西。
“你找什么？师弟？”程丽站在那里问道。
“砖块。”我道：“师姐咱们都想错了，你那个时候声音低，是因为你本身关在地下室的一间里，又被绑了手脚，只能敲门，现在咱们尽管弄很大很大的声音，队长他们一定会过来看个究竟的。”
程丽恍悟，嗤嗤笑道：“都傻了呢。”
我嘿然，从地上捡了几块砖头，程丽也捡了几块，见我要砸门，忽然拦住我道：“等人声近了砸，他们好像还在那边。”
我点了点头。
我们便站在门前，听着外面的动静，暗弱的灯光下，是并排的身影，像是当年训练时的队型，让人没由来的感慨和唏嘘。
“师弟。”程丽忽然掉头。
我眨了眨眼。
“师父老人家怎样了？一直没去看他。”程丽声音很低，有些愧惭的意思：“我知道自己没脸见他，所以也不敢去打听。”
我心头一酸，沉声道：“师父牺牲了。
程丽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为了我。”我静静道。
程丽忽然转过身，盯着那门，身子一直在发抖，发抖，忽然抓起砖头砸向了那门，“砰”地一声巨响，我紧跟着也把转头扔了过去，“砰砰砰……”
声音在地下室里回荡开来，仿佛是我们彼此的心……
门外很快传来脚步声，唐成正在怒吼：“这是我的家，你们凭什么要检查？”
“我可以起诉你们，我要找律师……”
“砰砰砰”声音又响了起来。
在喊声，叫声，撕扯里，门终于被推开，一丝光亮照了进来，扑进来是冷萱那婀娜的身姿——“小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