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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朝阳门

第二天起床,爷爷带着我去了隔壁落阳村。

蒲秋死的很冤屈,也很凄惨,爷爷答应为她做场法事超度。

进了落阳村,问了几个村民,穿过一条田埂,来到蒲家。

还未等爷爷说明来意,蒲秋的爸妈已经迎了出来。

蒲秋的妈妈紧紧握着爷爷的手:“昨晚蒲秋给我托梦,说今早会有个替她沉冤得雪的爷爷到我们家来做法事,想必就是您老吧!”

爷爷微微一颔首。

“老爷子,快快请进!快快请进!”蒲秋的爸爸是个憨厚的农村汉子,赶忙将我们迎进里屋。

里屋正堂放着两根长条木凳,上面架着一具黑漆棺材,漆色乌黑发亮,一看就是新的。

棺材里盛殓着蒲秋的骨骸,警方在挖出蒲秋的尸骨,进行必要的鉴定程序之后,将尸骨送回蒲家。蒲秋爸爸专门找村里最好的木匠,打造了一口崭新的棺材。

棺材前面放着一个火盆,爷爷上前烧了一炷香,又烧了几张黄裱纸,表达对死者的缅怀和尊敬。

虽然现在城市里都实行火葬,但是在很多农村地方还是遵循着土葬的风俗,因为农村人信奉“入土为安”。

“选好下葬地点了吗?”爷爷问。

蒲爸说:“就在后山半坡上!”

毕竟蒲秋死了整整十年,而且又死的那么羞辱,所以蒲家也没有搞多么隆重的送葬仪式,前来送行的只有蒲家的一些亲戚,场面显得稍稍有些冷清。

一只顶着红彤彤鸡冠的大红公鸡被捆绑在棺盖上面,大红公鸡惶恐地转动着脑袋,不明所以。

我问爷爷这样做是什么意思,爷爷告诉我:“这种做法名叫‘冲煞’,公鸡是纯阳之物,把公鸡放在棺材上面,就能冲走一切煞气,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自然也不敢轻易靠近,避免发生诈尸或者尸变!”

伴随着一声“起!”,四名汉子将棺材抬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出堂屋。

临出门的时候,蒲爸和蒲妈各自丢了两块瓦片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我奇怪道:“爷,这又是为何?”

爷爷说:“这样做是在告诉死者,从今以后你将离开这个屋子,不能再回来!所以人们也把这种做法称为‘送煞’,那几块瓦片便叫‘闭门瓦’!”

蒲爸神色黯然地走在前面,每走几步便扬手抛起一叠冥币。

风一吹,那些冥币就在空中翩翩起舞,纷纷扬扬落在棺材上面。

蒲妈两眼通红,哭哭啼啼地跟在棺材后面:“女儿呀,你死得好惨呀!我的女儿呀……”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之久,但是蒲爸蒲妈一直都以为女儿只是失踪了,当他们得知女儿真正死因的时候,内心的痛苦不是常人所能领会的,而且这种痛苦将会伴随他们终生。

我们跟在送葬队伍后面,一路去了后山。

队伍停了下来,蒲爸向爷爷询问:“老爷子,你是有道行的人,你看看我的女儿葬在哪里合适?”

爷爷背负着双手站在山坡上,四处眺望了一圈,然后收回目光,指着十数米开外的两棵大树说道:“那个地方不错,我建议你把棺材埋到那两棵大树下面!”

面对众人询问的目光,爷爷解释道:“那个位置东面朝阳,每天都能享受第一缕阳光,旁边又有两棵大树守护,形成了一个‘朝阳门’的风水局。倘若把棺材埋在朝阳门下面,必定能家门兴旺、福泽后世!”

众人听得连连叫好,几个汉子扛着铁锹,很快就在两棵大树下面挖了个坑,将棺材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然后蒲爸左手拎起那只大红公鸡,右手举刀,在公鸡的脖子上使劲一划,公鸡咕咕叫唤两声,很快就停止了挣扎。滚烫的鸡血飚射出来,蒲爸倒提着公鸡,围着棺材淋了一圈鸡血,众人这才开始动手覆土。

不等我开口询问,爷爷便向我讲解道:“这是‘封煞’,以公鸡的纯阳之血来封住煞气,不让脏东西侵入棺材!”

等到覆土过后,土包上立起一块墓碑,上书“爱女蒲秋之墓”,然后是生卒年,最下面刻着父母的名字。看着墓碑上的那张黑白照片,蒲秋的生命永远定格在最璀璨的年华,心中不免涌起浓浓感伤。

众人在墓碑前面烧了些冥币,蒲爸蒲妈还给女儿烧了两件纸糊的花衣服,最后挂上一串鞭炮,在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中,送葬队伍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不要回头!”爷爷低声喝止住我。

我硬生生地转过脑袋,就听爷爷说道:“你要记住,凡是拜祭死者的时候,送别的炮竹响起,就不能回头张望!”

“为啥?”我感觉今天的事儿都很稀奇,没想到下葬的风俗规矩居然这么多。

爷爷说:“谁要是在这个时候回头的话,就有可能被死者的鬼魂缠上!”

我蓦地打了个激灵,暗暗捏了把冷汗,再也不敢回头张望。

回到蒲家,蒲爸蒲妈热情邀请我们共进午餐,爷爷没有推脱。

落座之后,爷爷告诉我:“十八,还有一件事情也要记着,凡是给人送葬之后,一定要在主人家吃顿饭。并不是我们贪吃,而是这顿饭是有讲究的。因为送葬的人多少都会沾染一些晦气,所以主人家的这顿饭就是帮助人们驱散晦气的‘开晦饭’!”

院子里摆了好几桌,蒲家提前就请人搭灶做饭,所以落座不久,各式各样的丰富菜肴就陆陆续续端了上来。

爷爷给我盛了碗鸡汤,让我喝下去,并且告诉我:“这鸡汤就是用刚才那只大红公鸡炖的,也是驱散晦气的一种方式!”

吃完开晦饭,爷爷起身向主人家告辞。

蒲爸递给爷爷一个红包聊表心意,爷爷坚决不肯接受。

两人相互推辞了一会儿,蒲爸拗不过爷爷,只得作罢。

爷爷没有接受红包,蒲爸始终过意不去,最后硬塞了两只野鸡给爷爷,让爷爷带回去下酒喝。

爷爷实在挡不住蒲家的热情,只能道谢收下。

蒲爸紧握着爷爷的手,热泪盈眶:“老爷子,您太客气了,说感谢的应该是我们呀!如果没有你,我女儿的尸骨永远也不会被人发现,害死我女儿的凶手依然会逍遥法外,是您让我的女儿沉冤得雪,我们蒲家无以为报!”

从落阳村回到桃花村的时候已近黄昏,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爷爷问我:“昨晚给你的《妖灵谱》看过了吗?”

我点点头:“看了几页,不过有些晦涩难懂!”

爷爷颔首道:“以后看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还有,《妖灵谱》的前半册是对各种妖物的介绍,而后半册则详细列出了对付各类妖物的奇门法子,你要熟记那些法子,这是成为一名合格狩猎人的必备条件!”

“放心吧爷爷,我一定会好好研习的,一定会成为一名合格的狩猎人,不会给我们司徒家丢脸的!”看着山峦上倒挂的斜阳,小小年纪的我意气风发。今天去落阳村还是给了我很大的触动,我也想成为爷爷那样的狩猎人,受到那么多人的尊重和敬仰。

快要回家的时候,看见老高他爸和另外几个村民扛着铁锹从面前走过。

“高叔叔!”我招呼小四眼他爸。

小四眼姓高,他爸年轻的时候是个知识分子,后来响应“上山下乡”来到这里,最后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没能回城。后来跟小四眼他妈恋爱,索性就在这里住了下来。虽然成为了一个农民,但是小四眼他爸骨子里还是散发着知识分子的气息,算是村子里的文化人,没事儿还会写写对联,吟吟诗歌什么的,也是村委会的宣传干事,村民们都称他为“高秀才”。

“高秀才,你们这是去哪里呢?”爷爷问。

高秀才停下脚步:“哟,九爷,今儿个你去哪里了,寻你一整天都没见人!”

爷爷说:“我去隔壁落阳村办点事!怎么着?寻我做什么?”

“嗨!”高秀才压低声音道:“怪不得呢,您老还不知道吧,老村长他……他死啦……”说到这里,高秀才翻了翻白眼,然后伸手指了指天上。

“老村长死了?”爷爷大惊:“怎么死的?”

“据说是吊死的!”高秀才用手扼住脖子,比划了两下,然后伸了伸舌头。

“吊死的?为何?”爷爷惊奇地问。

高秀才叹了口气:“为何?当然是为了他孙子李天霸!老村长这辈子诚诚恳恳做人,为村民办了不少好事,口碑也不错,但是一世清誉都被他那不肖子孙给毁了。李天霸那小畜生干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老村长自然是羞愧难当,感觉无颜面对父老乡亲,所以在今天凌晨悄悄上吊自杀了!”

听了高秀才这番话,别说是爷爷,就连我的心情都变得很沉重。

高秀才说的是实话,老村长在桃花村的口碑还是非常好的,是一个为民服务的好村长。

哎!可惜半世清名竟被子孙后代糟蹋玷污,对于老村长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咱们去老村长家看看!”爷爷回头叫我。

高秀才摇摇头:“不用去了,老村长已经下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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