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胸口隐隐的疼痛告诉他那一切都是事实，不是虚幻。
她终究是背叛过他，并且是想要毁掉他的女人。她只不过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罢了。
他回过神，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筷子，继续吃着面，冷冷地说道：“我喜欢吃甜的。”
顾流苏愣了愣，眼睛眨了眨，突然间“咯咯”地笑了起来。
季延熙冷眼看着她。她止不住笑意。一个大男人，没有三十也有二十六七了吧？居然喜欢吃甜食……哈哈，应该说他什么呢？呆萌呆萌的？这样的词语用在这个肌肉发达，冷冰冰并且还舞刀弄枪的，杀个人都不在意的男人身上真的可以吗？
“今晚不许走。”他冷冷地说道，完全忽略了她的笑声。
她一下子止住了笑意，好看的眉眼耷拉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他没有再看她一眼，三两下地将碗里的面条全部吃完了。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顾流苏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间响了起来。
她愣了愣，拿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有些心虚地看了季延熙一眼。
季延熙看了看她，从她的眼神中就能读出来是谁打来的。他往椅子后背一靠，冷冷地看着她。
她低下头接通了电话。
“流苏，你没事吗？还好吧？”语气里满是担忧与急切。
顾流苏有些疑惑，呆呆地说道：“我没事啊，怎么了？”
“啊，没什么。刚刚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一个不好的梦，醒来马上给你打个电话。”
白亦儒放下了心来，温柔地说道。
“嗯。有好好吃饭吗？”她语气温柔，是跟季延熙说话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的语调。
“有。你呢？宝小姐有带你去吃好吃的吗？”
顾流苏看着眼前的甜面，有些欲哭无泪地说道：“有哦，宝贝儿带我吃了好多好吃的。”
季延熙听不下去了，故意将椅子一拉，弄出声响。
那边的白亦儒自然是听到了的。顾流苏心里一惊，立马说道：“亦儒哥哥，宝贝儿洗澡出来了，我要进去洗了，就先挂了哈。”
“嗯，明天早点回来。”白亦儒柔声答应，但是在顾流苏看不见的地方，他眉宇间的褶皱依旧像一座小山。
顾流苏愣了愣，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嗯，明天一早我就回来。晚安。”
她挂了电话，有些责怪地看着他。
他毫不畏惧地回看，冷冷道：“明天一早回去？谁允许你明天一早回去？没有我的允许，你必须住在这儿，每一天！”
“季延熙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已经答应今天晚上待在这里了，你还要我怎么样？”顾流苏紧皱了眉头，她实在是受不了这个男人的霸道。
“我过分？顾流苏，我看你是没有弄清现在的情况吧？你的命在我的手里，我想要你什么时候死你就得什么时候死。现在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杀了我吧。”顾流苏突然间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面前，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他有些愣。
她继续冷然说道：“只有你杀了我，留着我的尸体，我就能每一天待在这里了，否则，我明天一早还是要回亦儒哥哥身边的。”
这话彻底激怒了季延熙。他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对准了她的额头，咬着字说道：“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顾十三，不要太高估自己！”
顾流苏心脏猛然间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会随身带着枪，也万万没有想到他真的会把枪对准在她的额头。
他虽然对她冷漠，但是绝对还不到能够下定决心杀掉她的地步。他想要折磨她，她死了他只会更加不痛快而已，唯有看到她难受，受折磨他才能一点一点地解气。
但是当他真的用枪对着她的时候，难以避免的，还是会害怕，会颤抖。
顾流苏微微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可是……为了亦儒哥哥……只能赌一把了。
她握住他的枪口，将它往下拉，对准自己的胸口。
季延熙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开枪吧。”她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心脏。忧伤地看着他说道：“两年前我就是这样对着你的胸口的吗？虽然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能想象当时你有多难过跟慌张，就像我现在一样。季延熙，我想让你知道，我愿意留在这里偿还欠你的债，任由你让我做任何事情，并不是因为怕你，而是我真的想……补偿你……”
她眼里有泪水，但是拼尽全力没有让它流出来。
“我已经伤害了你，不能再伤害亦儒哥哥了。季延熙，对不起……你杀了我吧。”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的一眉一目都映入她的眼帘，那样好看。
季延熙另一只手紧紧攥住，指甲锲入了肌肤有血丝流出，他扣动扳机，“既然你这样想死的话……”
“季延熙……”她唤着他的名字，但是却没有再说话，睁着眼睛看着他，眼里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他心一动，大声吼叫了一声，将枪一把扔掉，转身朝着二楼跑去。
该死，该死！还是下不了手，还是下不了手！
季延熙烦躁的胸口都要爆炸了，他恨她，却又狠不下心杀掉他，她是他从未遇到过的难题，没有解题步骤，不知道答案，做不出来，却又不想放弃，干着急。
顾流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快速跳动的心跳还没有平静下来，她的腿已经软了，倒在了地上。
地上躺着他刚刚对准她胸口的枪，她把它拿了起来，意外的熟悉触感。
是前两次他扔给她战斗的枪。
她不知道这把枪曾经伴随了她无数场斗争，最后一次她用它抵住了季延熙的胸口，完事之后，她将它扔在了地上，决然离去。
季延熙倒在地板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痛如刀绞，在他眼前不过几厘米的地方是那把枪。
他伸手握住了它，从此便没有再离过身。
他一遍又一遍地用那把枪提醒着自己，曾经的那个女人是怎样狠心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枪，她对他没有一点儿留恋，全部都是虚情假意。
顾流苏将那把枪握在了手里，在地上沉默了许久之后，她终于还是走上了二楼。
季延熙裹着被子躺在了床上，他强迫自己睡着，睡着了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没有意识就不会这样疼痛了。
她推开门，走到他的床边，他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将那把枪放在了他的手里，然后握住。
他心里一动，疼痛中有些温柔的麻醉。
她看到了他手上被自己掐的血肉模糊，心里突然间很疼痛，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了他的手背上，“对不起季延熙……对不起……”
季延熙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见她自责的表情，跟泪眼模糊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将她一拉，她跌入了他的怀里，他便紧紧地抱住了她。
顾流苏微微一愣，但是却没有推开他。她哽咽：“对不起……”
他没有说话，用被子将两个人盖住，抱紧了她的腰身，头埋进她的长发中，没有说话。
她轻轻地将手附上了他抱住她的手，他愣了一愣，她猛然间转身紧紧地抱住了他，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她真的快要疯了，她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么多的事情，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不伤害任何人，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怎样的伤痛，但是却又忍不住地心疼他。她放不下亦儒哥哥，但是却又总是做着对不起他的事。她被那么多人追杀，可能下一秒就会死。她害怕她的过往，想要一死了之但是却又怕死。
真的是……很没有用的一个人啊……
季延熙的心因为她哭泣的声音而抽痛着，他将手里的枪扔到了一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她愣了一愣，止住了哭声，下一秒便扯着他的衣服哭的更大声了。
像个孩子一样，原本很小的事情哭一下下就好了，但是若是有人关心他，他反而会放大自己的委屈，一直哭个不停。
不知道哭了多久，只知道最后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躺在他的怀里，因为哭的太猛，身体不住一抽一抽的。他一直没有说话，没有安慰她，也没有像以往一样对她冷嘲热讽，他只是静静地搂着她，她甚至都不确定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过了很久，她想要推开他，看看他有没有睡着，怎料稍稍一动，他就将她搂的更近，她不再动弹，靠在他的胸膛上，静静地听着他的呼吸声，心里异常的安定。
顾流苏一夜无眠。这一夜，她听着季延熙均匀的呼吸，依偎在他的怀里轻轻地拥抱着他，她从来没有像这样子拥抱过别人，包括亦儒哥哥。
她很少跟他有肌肤之亲，每次靠近不知为何都会本能的抗拒，而现在她却躺在他的怀里，一点儿都不排斥。
天亮了，她看着房间里的光线慢慢变亮，第一次想要让这个夜变得长一些，想要就这样跟他静静地待着，时间再长久一些。
但是不如人愿，天还是亮透了。
她轻轻地推开了他，居然毫不费力。看来他真的睡的很沉。
想必他昨天也累了吧？顾流苏看着他在早晨的光线中柔和的脸庞，嘴角微微勾起，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他的眉眼，鼻子，嘴巴……
她凑了过去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吻，柔声说道：“季延熙，要幸福。”
她捧着他的脸看了很久，最后意识到再不走的话，他就要醒了，到时候要走只会变得更加麻烦，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季延熙都是不好的。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离开，但是起床的时候，瞥见他手心里的那一团血肉模糊，心里还是忍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她想了想后，穿好鞋子朝着楼下跑了去。
她一离开，季延熙就睁开了眼睛。她不知道，跟她一样，她一夜未眠，他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