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咕噜咕噜地碾过地上零落的树枝,脆弱的树枝咔擦一身断成数段。自从那日后,已经过了数日,再过个几天便到了京城了。
“停下!”马车内传来女子的轻喝声,帘子被一把掀开,苍琴微微张开迷糊的双眼,看着辕上的袁桓与陆长行,苍琴揉了揉困倦的双眼,用手掩住小嘴,打了个哈欠,眼角处沁出一滴晶莹,额上淡蓝色的菱形宝石随着主人的动作摇晃了几下,从在西边而来的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直直地戳进两人的眼中。
袁桓与陆长行看着苍琴这孩子气的动作不禁失笑,“苗苗,你已经睡了一下午了,怎的还是这般困倦?”袁桓见苍琴这般困倦不禁疑惑,苍琴打了一个哈欠觉得已经清醒了许多,听见这话便瞪圆了眼睛,“怎么,姑奶奶我就是困,你有意见?!”说罢龇了龇牙,露出了一颗小小的虎牙,双手叉腰,做出一副无赖泼妇样。
袁桓连连摆手,“我哪敢啊,不过你这般小小年纪,还自称姑奶奶,哈哈。”袁桓控制不住的嘴角上翘,陆长行在一旁也以拳头抵着唇低低笑了起来。
经过几日的相处,两人已明白苍琴本性不坏,不会随意出手伤人,那次是因着劫匪打扰了苍琴午睡,恼了苍琴,才大打出手,小小年纪就是懒了点,喜欢睡觉,恼了就呲牙,露出尖尖的虎牙,双手叉腰自称姑奶奶,故作成熟,不禁令人失笑。
路上也遇见过一批歹人,都是苍琴出手,这才一路顺风地到了这里,这几日的饮食也皆是苍琴出去捉几只野味,开始是苍琴自己动手烤,后来便教了他们,让他们烤,她就只除了带猎物回来便什么也不做就等着吃了。
苍琴见两人笑得欢,便抓过袁桓的一只手臂,张嘴便咬了下去,死死咬住不松口,“嘶——,苗苗,你倒是下嘴轻点啊!”苍琴得意的冲袁桓眨了眨眼,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才松开,“呸——”吐出了一口带血的沫子,袁桓抱着那条手臂,看了看苍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撕下一条布条,简单的包扎了下,让陆长行打了个结,苍琴在旁边咯咯地笑,腕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呆子,陆长行,前面有家客栈!我们去那里吃吧!这几日天天吃野味我都吃腻了!”苍琴眼尖地看见前面有一家客栈孤零零地站在这小路上,开心地对着两人建议道,袁桓与陆长行看了看那家客栈,觉得有些不妥,却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妥,袁桓皱着眉头看了看客栈,又看了看苍琴,觉得就算苗苗武功不差,但凡事还是慎重些好,正要开口就听见陆长行说:“好啊,苗苗,今天我就带你去吃顿好的。”
说完对苍琴温和一笑,苍琴看着陆长行,就算他答应了她的要求,但是苍琴却一直不喜欢他,总觉得他假假的,但是现在不用吃野味也很让她开心,于是苍琴点了点头,笑弯了眼睛。袁桓见陆长行已经答应了,再看苍琴笑眯眯的,也不好再开口,于是也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便离那客栈近了,客栈周围也有两辆马车,四匹马,苍琴他们一停下,便有一小二急急走了出来招待他们,“客官,打尖还是住店?”苍琴他们下了车,小二便拉着马车往旁边行去,苍琴看着前面轻快的小二眨了眨眼,随后兴冲冲地走了进去。
里面已经有一些人了,有的正在等着上菜,有的已经在拿筷子了,有些人桌子上放着佩刀,有的拿着一纸折扇轻摇,看样子都来了不久,苍琴随意捡了张桌子坐下,袁桓与陆长行也跟着坐下,周围几桌人若有若无地瞟过他们,看见苍琴的时候视线微微一顿,便若无其事得转了过去。
袁桓知道他们为何而顿,苗苗的苗人装扮太明显,苗人一直为人不喜,再就是苗苗长得也很漂亮可爱,这些人……袁桓握了握拳头,皱了皱眉,陆长行嘴角的笑
容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看向苍琴,“苗苗喜欢吃什么?”苍琴看见袁桓皱起了眉头,有些疑惑,听见陆长行的问话,她的注意力便被吸引了过去,她自然知道周围的人的打量,但是这有什么要紧的,“唔,我要吃青椒炒肉丝,蘑菇鸡蛋汤,香辣牛肉。”说罢点了点头,双手撑在桌子上,把头撑着,就这样眨着眼睛看袁桓,果真是呆子,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了。
袁桓听见陆长行问话便回过神来,一抬头便发现对面的苍琴正支着脑袋眨着眼看他,袁桓心下一跳,又好似一顿,“不知袁兄要些什么?”陆长行转过头看袁桓,只见袁桓神色顿了一下,暗自疑惑,开口问了问袁桓,袁桓随意报了几个菜名就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苍琴见袁桓这个样子,心中哼了一声,便低下头,看着桌子,也不知在看桌子上的什么,看的很专注,桌子下的穿着绿色薄薄绣花鞋的小脚一晃一晃的,左脚踝处的铃铛发出细微的“叮当”声。袁桓再去看苍琴,却看见她低着头看桌子,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在眼睛下投下一片阴影,像小扇子一样的有时还一闪一闪的,挠的人心痒痒。
陆长行跟小二交代了一下,转过头,就察觉到桌上的气氛有些古怪,不明白为什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好说些什么,于是桌上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整个客栈也安静的不像话,没有人的交谈,不似其他客栈聊得热火朝天的,袁桓与陆长行不免心下不安。
很快,菜就上来了,苍琴兴致勃勃地吃了起来,完全无视了袁桓与陆长行二人,袁桓本就是寡言少语之人,也没有说些什么,陆家家训甚严,食不言寝不语,陆长行也不好现在说些什么,吃到一半,一张桌子上的人便骤然趴在了桌子上,有的人面色剧变,瞬间就是惨白一片,见状,客栈里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有家伙的抄起了家伙,愤怒的对着店家大喊:“你们这些小人!卑鄙无耻!”
原本和气的店家瞬间变了脸色,露出一抹冷笑,小二也不似之前的憨厚了,阴测测地说:“你们吃的东西已经都被下了销魂散,劝你们最好别动手,动作越激烈死得越快。”闻言许多人大惊失色,销魂散?虽然不是很顶尖的毒药但也是不俗了,谁这么大手笔,直接上这个了?看店家也没有开出什么条件,难道只是想要他们死?
店家似是明白他们的心思,说到:“你们死了,钱财自然归我们所有了。”说罢笑了笑,看着他们的目光似是看着盘中鱼肉,就这片刻,已经有人倒地不起了,有人拿起刀就想砍了店家,却走了六步就倒地不起,众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不管他们如何,苍琴似是没发觉什么似的,依然津津有味地吃着菜,袁桓与陆长行闻言心中具是一震,脸色血色尽褪,看见苍琴面不改色的吃着。
袁桓伸出手拦住了苍琴,苍琴抬起头白了他一眼,继续吃了,袁桓心中莫名其妙,看见他们都捂着胸口,自己与陆长行却没有,也就是脸色苍白了些,其余的好像,没怎么?袁桓想起苍琴刚刚白了他一眼,心中顿悟。
有人眼尖地看见了他们这一桌,大声叫嚷了起来:“你们为什么没有中毒?!”听见他这么一喊,众人都望向苍琴这一桌,“苗人!她是苗人!苗人擅蛊毒,她肯定和他们是一伙的!难怪他们没中毒!快把解药交出来!”有人神色不善的盯着苍琴,恨不得用目光杀了她搜出解药来。
袁桓一听这话就觉得一股怒火升起,瞬间沉下了脸色,苍琴重重地把碗往桌子上一搁,看向陆长行,陆长行还是笑着,只是苍琴敏锐地发现他的手有些颤抖,看向袁桓,只见他沉着个脸,苍琴冷冷一笑,对着他二人冷然地说:“嘁,读书人就是这般货色,读书都读傻了!”
说罢站起身,不屑地看了眼众人,有些人已经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找出解药了,苍琴抽出了腰间的鞭子,往身前一甩发出“啪——”的一身脆响,座椅木桌全都散成木屑飞扬,“无论我说什么你们汉人也不会相信,既如此,一起上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谁能奈何得了姑奶奶!”苍琴身上杀气四溢,眼中,满是不屑,高傲的微仰起头,身上的铃铛无风自动,叮当叮当响个不停。
袁桓见苍琴一个人站在桌前面对客栈里这么多人,不觉有些担忧,正想去拉住她,却被陆长行拉住了,一个劲地冲他使眼色,袁桓心中一怒,要不是陆家对袁府有那么点恩情,他才不会带着个无用的绣花枕头!看了看苍琴的神色,心道不好。
一把甩开陆长行,往前走了一步,“苗……”却只见苍琴已经冲了出去,与那些人打斗在一起,客栈的桌椅被毁得不成样子,袁桓知道自己武功不是很好,去了也就是拖后腿,于是也很无奈的站在原地干着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陆长行见他这样,冷冷一笑,袁府的人与他陆家又有什么不同,一样的虚伪令人作呕。
苍琴怒火中烧的与那些人打了起来,下手毫不留情,几乎是一鞭一个,直打得人血液与脑浆横飞,连全尸都没有,周围的人见她下手如此狠辣,心下不由得有些害怕,腿都有些软了,拿剑的手都有些颤抖,苍琴见状冷冷一笑,中原人就是这样的没胆子,懦弱胆小!
很快人便死了大半,苍琴倒是看不出什么伤,有些人想逃,也被苍琴追过去一鞭子抽死了,客栈内弥漫着满满的血腥味,场面更是血腥令人作呕,陆长行已经到一旁去大吐特吐了,心中不免有些后怕,袁桓只是忍耐着那一股股恶心,抿紧着唇,神色冷峻,手背于身后,攥得死紧,牢牢地盯着苍琴。
周围人都倒下了,苍琴一个人站在遍地血腥之上,淡然地收起了鞭子,别在腰间,转过身看见袁桓,眼中是她看不清的神色,再一看陆长行,嘁,不中用的懦夫。苍琴大踏步地走过一众尸体,站在门边,绣花鞋上满是血迹,苍琴嫌恶地看了看脚上沾了血的鞋子,一只脚一只脚的甩,把两只鞋子都甩进了血泊中,溅起几滴鲜血。
苍琴运起轻功便纵身上了一匹马,雪白的小脚在袁桓的眼中一晃而过,便听见骏马疾驰的声音,袁桓也顾不上一地的血腥便跑了出去,只见苍琴的身影已经跑出有段距离了。
袁桓握紧了门框,盯着苍琴尘土飞扬的背影,走到刚才停马的地方,一枚刻着袁的玉佩静静地躺在尘土上,袁桓捡起玉佩,擦了擦又放回了怀中,转头,却已经看不见苍琴的背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