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AL检测陆程头发是在第二天，送陆菲去上学之后。结果与AL预言的相同，陆程的基因契合度是58%左右，比刘弈稍高，仅此而已。他大概能释放出AL42%至43%的设计机能，反倒略微不如刘弈。
“怎么契合度高性能反而还低了啊……”
久违了的电子音响起：【无法说明，相关信息已屏蔽。】
这条路没有指望，他努力了半小时，终于打通秦石武的电话。
“我昨晚两点睡的觉，你最好是因为正经事来打搅我，”秦石武的声音透着疲惫，“否则回去我一定把你塞进迫击炮的炮筒里打出去。”
“是非常正经的事，”刘弈知趣地没问他为什么两点才睡觉，“你知道陆菲有个弟弟叫陆程吗？”
“当然，那天学校开会我们不是一起去的吗？”
“我想，路德维希他们一伙找到了他，”支队宿舍安全无比，刘弈仍然压低声音，“恐怕是想通过他来接近陆菲……”花了五分钟，他把鸭梨和陆程的训练赛、监控视频、AL的分析以及目前为止的推理原原本本讲给秦石武听。最后，他提醒道：“得干点什么，我估计陆程他很快又会出手。”
“哦？那么迫击炮就算了，”支队长说，“你小舅子出手的目标就那么几个人，这倒是个机会。一具动力甲的补给和维护，没有一整个团队帮忙是不可能的吧？”
“他不是我小舅子，现在还不是，”刘弈纠正，“我有AL帮忙，找到那个团队应该不难。”
“别干傻事，无论如何等我回来，不许擅自行动，”秦石武喝到，“我不想回来替你收尸，好好陪你女朋友。她快中考了吧？”
刘弈略一迟疑：“等你回来还早哪！”
电话被挂断了。
秦石武不会无缘无故恐吓的，刘弈决定听从他的劝告，每天把心思都花在陆菲身上，同时耐心地等待。女孩的训练越发刻苦，每天结束时甚至连澡都没力气洗，只能第二天赶早起来匆匆忙忙冲个淋浴。
平静的一周很快过去，秦石武比预定晚一天回到支队，头一件事是泡红茶，第二件事就是找来刘弈。
“我花了一整天时间，”他如此对刘弈宣布，“所有参与过欺凌事件的学生都被暗中保护起来，他们身边可谓是天罗地网，你小舅子一旦动手，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到目前为止，秦石武说过的每一句话后来都兑现了，所以刘弈满心期待。当然，他期待的是陆程成为小舅子。
然而一个多月一晃而过，直到进入六月份，再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每一天，刘弈都和陆菲一起在训练中度过，他仿佛找回了自己曾经缺失的、在阳光下挥洒青春的日子。青春就该这样度过，看着从AL里出来的陆菲全身被汗水浸透，他感慨不已。
不过这孩子倒也并非除了训练便什么都不懂。陆菲最近穿的训练服，比刚认识那会的布料要少上不少，而且在进行一些不需要纠正动作的基本功训练时尽可能待在AL外头，刘弈敏锐地察觉到此事。
他们三人还是每周都一起吃饭聊天，陆程的表现自始至终都很正常，不止一次刘弈试着旁敲侧击，想套出任何有用的线索，哪怕一鳞半爪也好。可陆程完全没露出过破绽，若事情真是他犯下的，那未免太镇定了些，镇定得不像是个十五岁的男孩，弄得刘弈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判断。
想想同样是十五岁，有些人已经因为管不住下身而在别人的婚礼上一命呜呼，陆程实在强上很多。
也许是姐弟之间存在某种默契，某种外人无法理解的心照不宣，陆程不想再让姐姐担心，所以停止了报复？平静的生活过久了——其实也就两个月，曾经硝烟弥漫、鲜血淋漓的日子仿佛笼着一层薄纱般朦胧，他几乎分不清那些过去是亲身经历的事实，还是一场噩梦。
不管怎样，姐弟俩的事情能到此为止再好不过，选拔赛和中考都已迫近，无论能不能通过，刘弈只希望他们的生活能归于平静。
陆菲的选拔赛定在六月的第一个星期六。还剩不到一周，这天晚上，正在欣赏《音乐之声》的片段，当经典的《Do-Re-Mi》旋律响起，房门被人咚咚咚地敲响。从没被人在这个时候打搅，刘弈猜测着是谁过去开门，意外的发现是陆程。
“你怎么来了？”刘弈忐忑地回头望去——AL在瞬间缩回手提箱中。幸好他不是在陆菲训练时来访，否则看到一具充满科技感、泛着漂亮光泽的动力甲在舒缓的音乐中翩翩起舞，动作极尽柔和优美，真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
“小黑？你来做什么？”陆菲也一脸讶异。
“你果然在这里，成天和刘哥在一起，可别耽搁了训练啊，”陆程笑道，“我来给亲爱的老姐赔个不是。”
“赔不是？你……”陆菲咬咬嘴唇，“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
“现在还没做，”男孩淡淡地笑了笑，“不过将来总会做的。”
和刘弈对望一眼，女孩踮起脚尖，按住弟弟肩膀：“你，有什么事我们三个好商量，别一时想不开。有什么不开心的，和我们说说。”
“没办法，”陆程摇头，“是很严重的事，你可一定要原谅我，”他的嗓音变得低沉，“我真恨自己，但……我没有选择啊。”
“不管多严重，你都是我弟弟，我原谅你，”陆菲毫不犹豫，“到底是什么事？”
“啊，周六就是你选拔的日子，可是那天我没法到现场欣赏你获胜，”男孩从头到脚的风格突然从哀伤沉痛转为轻快，“老姐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我却不能陪在身边——这事够严重的了吧？”
“你——”刘弈和陆菲一起噎住，“就这事？”
“啥叫‘就这事？’我还带了礼物，要好好给老姐道歉啊。”
小黑捧出一个纸盒，揭开盒盖，是件淡紫色的漂亮体操服，饰以黑色的波浪纹，柔软的料子上缀着钻石一样闪闪发光的细碎颗粒。
陆菲的眼睛微微睁大：“很好看啊，你到哪里买的？”
“别管那许多了，反正是你的尺寸，而且来之前我好好洗过，”这次男孩真的有些忧伤，“我从来都没好好看过姐姐穿着这样的衣服，在绒地毯上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所以，能不能麻烦你现在穿上给我看看？”
“当然可以，”陆菲接过衣服，“不过你怎么一副想哭的样子？不过是我的比赛不能来，没关系的，你给我买来这么好的体操服，原谅你了！”
小黑的眼神闪烁：“再好不过，老姐你真是太好了。”
陆菲带着体操服钻进房间，不一会推门出来，看到她的模样，刘弈屏住呼吸。当初她吸引他的本就不是长相，而是温柔的外表下一颗坚强的心，现在这身衣服不光将她的身段，更将她的气质展露无遗。
也许不是最漂亮的，但一定是最适合她的，刘弈突然产生了些微妒意，从小一起长大，她弟弟对她的了解果然不是旁人能比的。
陆菲脚尖支撑一连转了三四个圈，停下来时冲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展开双臂：“怎么样？好看吗？”
“啧啧，”陆程拍手，“姐啊，我从没夸过你长相。不过这副样子，我得说一句，我要不是你弟弟，肯定也会看上你的。”
他走上几步，从怀里掏出一个烟盒大的盒子，用彩纸和纸带仔细包装成礼品盒的模样，塞到陆菲手里。
“这又是什么？”女孩伸手就要解开纸带系成的蝴蝶结。
小黑阻止了姐姐：“现在不行。等你星期六赢了之后，再打开它吧。”
陆菲便把盒子放下：“那就承你吉言啦……哎怎么怎么？”
陆程突然给她了个大大的拥抱，短暂的错愕过后，女孩反过来紧紧抱住弟弟。对刘弈来说，他们之间的感情超脱嫉妒之外，他只想祝福他们。
就在他最感动的时候，陆程放开了姐姐：“哎呀，说实在的，虽然现在还不怎么样，但你完全没必要担心自己的身材。将来营养上去了之后，绝对秒杀所有同学。我不能再抱着你了，刘哥会杀了我的。”
这小子，刘弈用力拍了下他：“小子，光记得你姐的礼物了，我有份吗？”
没想到居然真的有：“当然，我怎么会忘了你？”小黑掏出另一个盒子，比给陆菲的更小些：“一样，我姐赢了之后打开。”
这下刘弈就尴尬了：“不太好吧，我不是真的要礼物，玩笑……”
“别说见外的话，”陆程理解，“老姐能遇到你，实在太好了，真的，这是我真心话。刘哥，没人比你更可靠，她和你在一起，我很放心。不用谢，该感谢的是我。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姐？”
陆菲点了点头，脸上泛红：“等比赛结束后，我也会好好谢谢刘弈哥哥的。”
“老姐的感谢一定让人期待。加油干吧，我等你们的号消息。”陆程说，这是他当天最后一次在他们面前露出笑容，接着便是道别。
他离开的时候，刘弈有种奇妙的感觉，小黑进来之时还是男孩，此刻跨出门，背影却像个真正的男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