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穿越是个好东西的,给我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对于那些穿成公主皇后的人来说也许是不错,可穿成孤女了怎么破?分明昨天晚上的事情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嫌夏天蚊子多,特地听从逗比室友的意见,在她买的那幅叫什么“喂蚊帝”的画像前拜了几拜,才在被窝里熬夜大战毕业论文,没承想打着打着字就睡着了……然而,谁能告诉我,现在是怎么回事啊?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十几岁的孩子,全身脏兮兮地靠坐在一个大破屋子的烂柱子旁已经够悲催了,旁敲侧击地问旁边衣衫褴褛的老人,得知如今是大汉,我身处的地方是病坊,所谓的“大汉贫民养病机构”这也算了,最关键的是,这里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是谁。也就是说,虽然是魂穿,可我在这儿却是一个不知道身份的人。
有人说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带着病得奄奄一息的“我”来此,拿走了“我”身上的钱袋等物,“我”拼尽全力拉着那妇人的衣服,却被那妇人踹了一脚。那妇人还算有些良性,丢下一些胡饼类的干粮的,才将“我”丢在这儿走了。
然而这个消息的信息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那妇人是谁?“我”这具身体的娘,亲戚亦或不过是拐带“我”的人贩子?人海茫茫,又要上哪里去找那个我压根就不认识的妇人?
从旁人口中得知如今是建安元年,这里是天子脚下许县,然并卵?
你不能指望一个没身份的穿越女去干出什么小说中的大事业来吧?“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建安年间应该是东汉末年来着。就算大学学的专业是汉语言文学,选修课选了隶书书法,也算是无形之中开了点小挂,然而对于身在病坊,又不知自己是何人的我来说,这种技能似乎毫无用处。嗯,高考的时候,死记硬背了一些大事记和人物简介,平时看过一些不知真假的八卦小说,可是这些足够让我这个半史盲在这里活下去吗?
说到底有些心酸,凭啥人家小说里一醒来就是金碧辉煌的皇宫,一穿越就是太平盛世皇后公主,一睁眼就是众人追逐,我就偏要穿到这病坊来?
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更何况是个不知身份的乱离人。
“阿母,我饿了!”靠在不远处另一个破柱子旁的小东西正努力地往她母亲身边靠。虽说她身上衣裳有些陈旧,脸上也不知故意还是无意,抹上了些尘土,可仔细看不难看出,这其实是个漂亮的小女孩。
那年轻妇人将女儿往身边搂了搂,微闭着的双眼虚弱地睁开,伸手轻轻地拍着小女孩,“阿练,你再忍一晚上,等娘病好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瞧着不禁让人有些心酸,虽然此时我并没有资格心酸。自己尚且需要别人同情呢!
我就着柱子爬站了起来,走到小女孩那边的柱子,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将自己仅剩的一块胡饼撕了一半,伸手递给她。
“谢谢姊姊!”那小女孩抬头略看了我一眼,怯怯的伸手接过那一小块胡饼,送至她母亲跟前,“阿母,你吃!”
“阿母不饿,阿练自己吃吧。”那妇人似清醒了许多,靠坐在柱子旁笑着摆手拒绝。
小女孩低头咬着胡饼,想来真是饿了许久了。我看着她母女二人,不由得多问了几句,“听闻你们要离开此处,可是有什么去处?”
“拙夫亡故,我与阿练孤儿寡母被家中伯叔赶了出来。如今正是想去庐江投靠远亲。”那妇人歪着头,提起前事,唉声叹气。
我听了这话,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可能是望族之家涉及宅斗家产之类的狗血剧情,夫君一死,母女便被夫家赶了出来。但她二人沦落到病坊,连食物都是问题的地步,未免也太过凄惨,我学着古人的口吻叹道:“何以,沦落至此?”
“路上遭遇盗贼,抢去了所有盘缠。偏我又得了风寒,只能流落在此,只是苦了我的孩儿。”那妇人咳了几声,断断续续地开口。
“阿姊你呢?你不记得自己是谁,又有什么去处呢?”那个被叫作阿练的小女孩嚼着胡饼,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我。大概这几日下来,整个病坊皆知我失忆一事了吧。
我无奈苦笑,不是不记得自己是谁,而是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是谁。
阿练之母打量我一眼,“女郎身上的衣服虽有些陈旧,却是上好的丝锦。许是被人牙子拐了才到此处,不如叫上这里几个知道那妇人相貌的人,去县署报案试试!
以前初中学《木兰辞》的时候,老师说过女郎是对女子的美称。还特意说过,在古代,要是管女子叫小姐,没准是会被打死的。
她说的或许是个好主意,我自己一个人没头没脑地瞎想,还不如问问别人呢。我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的人,朗声询问,“各位父老乡亲,可有谁记得将我丢于此处的那妇人样貌?”
寂静的病坊依旧是原般的模样,大多数的人都像是没听到我说话一样,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有原本在睡觉的老人翻了个身,愤怒的喃喃我的声音搅了他们的好梦。
可以理解,在这里的人大多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又有谁有空去注意别人的事情呢?
“没关系的,等我同阿母在庐江安顿下来了,就去庐江寻我。”阿练拉着我的衣袖宽慰着,“阿姊没有亲人,阿练就做阿姊的亲人。”
“好!”虽然心里明白小孩子说话天真,我还是不由得心里一暖,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强笑着问道,“庐江离此地想是也有些路程,你们准备如何前去?”
“我阿翁生前广交好友,在许都也有好些至交,以前我们家也曾接济过他们,如今我和阿母落难,准备去问他们借些盘缠想不是难事。”阿练想得很简单。
“唉!”那妇人却叹了一口气,“只怕是人走茶凉,未必容易。”
“车到山前必有路!想来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我嘴上宽慰着她们母女,心里却和她一个想法,世上的事从来就是如此,锦上添花谁不会?雪中送炭只怕难
建安元年,我在病坊的第二个晚上,因为认识了阿练母女二人,而变得有些温暖。
听别人说虽然这里朝廷有时会派下一些医官来视察;虽然也有一些富户为了显示自己的善良会时不时地来接济一番,但却抵不住每天都有病死之人被拖出去扔掉。这个年代的人命如草芥一般。
我拖着现在这副十几岁的大病初愈的身体,什么事都做不了,又不可能那么快融入角色,拉下脸去外面乞讨。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我该怎么活下去?等到我仅剩的一点粮食吃完之后,只能和大家一起每天等着所谓朝廷的救济吗?
可现在这个时候,这个朝代,好像连皇帝自己都是个傀儡,又有谁来保证百姓的生活呢?
也许过不了几天我就能穿回去了,也许我再次睁开眼睛会发现其实自己是在做梦,也有可能马上就会有人发现其实“我”是流落民间的公主,又或者说是什么刘备的侄女,孙策的妹妹,曹操的女儿之类的,然后过着不愁吃穿荣华富贵万人追逐梦寐以求的玛丽苏生活
打住,我抬头看了了四周,残破不堪的柱子摇摇欲坠,病坊里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满屋皆是腐朽的味道……还是睡觉吧。
次日清晨,也许是阿练的母亲觉得病好些了,一早便和阿练说自己要出去寻找故友,嘱咐阿练千万不要离开病坊。我带着阿练去病坊后院的井边打水洗漱。对于这么原始的用水方式,我还不是特别熟悉,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阿姊,你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女郎,从不曾做过这些事情!”也许是看我打个水还弄得满地都是,阿练在一旁不断感慨。
这和大户不大户的没关系,现实生活中谁有机会接触这玩意儿?所以各类小说中的穿越女们究竟是怎么做到对古代事物一下子适应,并且无所不会
看着水桶中倒影,不得不真正接受自己成为穿越大军的一员并且变小了的事实。也许我还应该庆幸好歹这姑娘五官端正,长相清秀,四肢健全,没有缺胳膊断腿。
嗯,自我安慰,满分。
我瞧了半日也不清楚自己现在这个披着一半,下面发梢地方绾起一点的这个发型叫什么,不过看着倒是挺方便简约大方就是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就一步步尝试着活下去吧。
好不容易搞定了自己和阿练的洗漱,才算松了口气,又回到屋里柱子旁一边和阿练说话,一边把昨日剩的另一半胡饼分着吃了。吃完了这些之后,我就和这里等死的病人一样,成了一无所有的人了。不知道汉代有没有什么适合女子做的工作,比如纺织,刺绣什么的。等等,不知道自己是谁,不清楚户籍,会不会被当作黑户……听说汉朝的户籍制度已经挺完善了。
太阳从刚刚升起到如今正悬空中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阿练的母亲还没有回病坊。阿练开始有些着急了,“阿母怎么还没有回来,她会不会不要我了?”
我觉得她可能是寻访故友接济受挫,还在四处求人之中。只是这话又不能说,人情世故的事,能晚一点懂还是晚一点懂得好。
“这世上哪里会有不要孩子的母亲?你阿母应该很快便回来了!”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些话宽慰她。
也许是接近中午,大家都没有吃上饭,而显得有些烦躁。坐在我们身旁不远处的一位老者忽然拍腿大喊了一句,引得众人注意,“大汉就要亡了,先有董贼,现有曹贼。竟放得我们在此,由着我们饿死在这儿!”
我不由得八卦地向那老者的方向多观望几眼。老人身边的年轻人急忙拉着老者,“阿翁,你莫要胡言,若是让人听见了,不得了!司空仁心厚谊,德比周公辅政,哪里是董贼之流?”
汉代人也是怕被“查水表”的。那老人大概也自知失言,闭嘴不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