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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步步为营

“您放心,童小姐。我们一定会安排最好的心理医生,通过药物和催眠治疗的方式替您找回失去的记忆。另外,我们很抱歉地提醒您,您的身体还存在其他问题,必须尽快做手术。”医生同情地看了一眼童洛瑶,将诊断书递给了她。

“双眼化学伤”、“双眼酸烧伤”、“吸入性肺炎”……,诊断书上陌生的名词映入眼帘,那一刻,她心里已经麻木得连难过都不知道了。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哮喘,为什么视力会越来越模糊。原来,都是因为当年的爆炸案。

医生告诉她,如果尽快进行角膜移植手术的话,成功率高达80%,只是依然会有一些后遗症,她对色彩与光线不会再有敏锐的辨识力,也无法再绘画。如果不手术,保守靠药物治疗的话,她可能只能撑个六七年,就会彻底失明。

对于她来说,手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她不能够。已经想起了一切的她,再也无法当没事发生一样无动于衷。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绝对不能就这样放过那些把她逼到如今地步的人,她不甘心!

一个月后,童洛瑶的出租屋合同到期,韩宇便将她的行李打包到了自己家。韩宇家住在伦敦市中心武士桥的KnightsBridge高尚社区,这里是伦敦最时尚的地方,世界上最顶级服装设计师和珠宝设计师都将他们的专卖店开到了这里,这里也曾经是洛瑶和绫子共同的梦想之地。韩宇的工作室就是自己的家。宽敞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种摄影器材,墙壁上是各种照片和海报,虽然凌乱,但却温暖。童洛瑶很喜欢这里,可是她却必须离开。

韩宇在厨房里准备午餐,可乐鸡翅膀的香味弥散在室内空间里。他穿着围裙,手里还握着料酒瓶。在童洛瑶看他的时候,他笑得宠溺。

“韩宇,我们分手吧。”隔着厨房的门,她艰难开口。他在玻璃门那边灿烂地笑,抽油烟机的声音嗡嗡作响,他大声地说着自己听不见,然后喊童洛瑶帮他去房间的冰箱里拿可乐。

童洛瑶叹了一口气,走进了房间。在她打开灯的一霎那,却惊呆了。房间墙壁上贴着密密麻麻的照片,照片里全部都是同一个人:在地铁站专注画画的她;嘴角沾着面包屑,依旧吃得一脸陶醉的她;在不肯给乞丐钱的吝啬富商的车上涂鸦,一脸恶作剧得逞后狡猾笑着的她;在街玩店,和一群青年比赛跳舞机,赢了以后欣喜若狂的她;偷偷把胡椒粉撒到他的咖啡里,看着他不动声色地喝下去失望的她;做饭的时候不小心被烫到,然后疼得抓耳朵的她。淘气的她,沉醉的她,冷漠的她,故作成熟的她,孩子气的她,脆弱的她……

满墙满心,都是她,再也容不下其他。

有一个人用镜头,记录下了她的似水流年。用这样婉转的方式,向她表白。洛瑶的眼角有了潮意,韩宇,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洛洛。”韩宇在身后环住她,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软糯得如同撒娇。那一刻,所有的恩怨与过去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童洛瑶几乎想立刻回抱住这个男人。可是理智却最终占了上风,真的不可以啊。从她回忆起从前的那一刻起,她就再没有资格去拥有他的宠爱,她剩下的光阴都将只为一件事情而活--她要夺回那些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韩宇,我们分手吧。”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指尖微微颤抖,轻轻几个字,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她不再是那个一片空白的童洛瑶了,过往伴随着失而复得的记忆在她灵魂里腐烂,她必须亲自挖开伤口,清理掉这些腐肉,她的心灵才能够愈合。

不敢看韩宇的眼神,她甩开了他的手,逃似地离开了那个房间。或许,他们永远不会再见面。离开了韩宇,她也许一生都不会幸福。可是,韩宇,我依然祝你幸福。

终有一天,他会忘记她,会爱上值得爱的人,不再为她这样的人伤怀。年华似水无痕,总有一天,刻骨铭心也会变成轻描淡写。就这样吧,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离开,是她最好的结果。

……

怕韩宇找到自己,童洛瑶再也没有回原来的出租屋,她甚至同时把作画的地点由地铁站改到了海德公园。她和韩宇就好像两条射线,有着不同的起点,相交后又奔赴不同的未来。而今天,她在精心谋划自己的另一场邂逅。

初秋的海德公园美得让人惊艳,橡树和榆树稀稀落落,树叶已经有了秋季深邃的色彩,但地上依旧是绿草青青,一群小孩正在草地上翻滚着,被碾过枯叶发出咔嚓的脆响,远处的树下有人在荡秋千,再望远一些,可以看到打扮古典的贵族少年骑马缓缓经过,以及喷泉在日光下的七彩光晕。

这些被洛瑶用色彩镶嵌入画中,无论是寂静的教堂塔尖,还是浑圆的政府大楼楼顶,都在她的笔下,凝成一片片生机勃勃的色彩。

不知不觉,她在一片水彩中添上了深灰色的一笔。那个背景触目惊心,她猛地将那张还没干透的画纸拧成一团丢掉,也不管是不是会被颜料弄脏手。每次都这样,总是会不经意把他画出来。无论如何刻意去遗忘,他的影子就是挥之不散。

“请问……,能不能为我画幅肖像画?”

清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雾都独特的浓稠腔调。童洛瑶握笔的手微微一顿,她看着被颜料晕开的画纸,轻轻叹息一声。她用笔小心地修补好那幅未完成的画,这才缓缓抬头。

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左右的男人,他的睫毛很长,目光深邃,琥珀色的眼中带着浅浅的桃花式的笑,神态之间,有着英伦贵族特有的华贵低调。他身上Versace的风衣是修身款,剪裁精致,优雅中透着性感。如果经常关注时尚杂志的人,对于这个男人必定不会陌生。

安牧辰,Jack。

他欧洲珠宝界的传奇人物,拥有年轻偶像派设计师的一切特质:英俊,神秘,优雅,多金。在欧洲顶级的时尚杂志上,总能看到他的大幅照片,深邃的轮廓,犀利的目光,完美如同希腊神话雕像。他的上镜率,甚至超过了那些漂亮的模特。

杂志上关于他的描述完美得如同教科书上的经典案例:十九岁孤身赴伦敦求学,二十二岁从CSM珠宝设计系毕业,二十五岁时凭借作品‘幸福之光’从16个国家的设计师中脱颖而出,获得‘DiamondInternationalAwards’大奖,评委形容他为珠宝设计界的‘金色灵感’并成为欧洲经典品牌‘STAR’珠宝的首位华人首席设计师。他在巴黎成立工作室,获得无数风险投资商的青睐。如今的他是设计圈让人听了名字就会惊叫的存在,成功之路无懈可击。

这样一个传奇式的人物出现在公园里,向一个卖画的落魄女生讨要一幅肖像画,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童洛瑶却一点也不意外,她费尽心机地埋下伏笔,就等待命运沿着她设定的轨迹走。

“丫头,不会不记得我了吧。”那个男人见童洛瑶不说话,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童洛瑶恰如其分地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她的眉头微微皱起,表情中带着些迷惑,又带着些戒备。

“真的不认识我了,我是你的牧辰哥哥。你居然长这么高了,我来离开的时候,你才9岁。”安牧辰觉察出了她的疏离与抗拒,他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这丝不悦转瞬即逝。

“牧辰哥哥?”童洛瑶不确定地重复着这个称呼,然后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子。突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有惊有喜,但随即,那惊喜又变成了自惭形秽的窘迫。童洛瑶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似乎不想让这样的自己被面前的男人看到。

秋季的温度已经渐凉,但童洛瑶穿得依然单薄。衣服有些脱色,可见漂洗了太多次,有些地方还能看到松松的线缝,布料差得就好像地摊货。她没有化妆,唇色带着些贫血式的苍白,在她垂下眼眸的时候,那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抖。那怯弱的样子果然刺痛了面前的男人,他不顾她的抗拒,将她拥入怀里。

“对不起瑶瑶,我来晚了。”听到他低低地说着,她嘴角勾起了一抹嘲弄的笑,他来得可一点都不晚。

安牧辰是母亲童心的学生,后来家庭遭了变故,是母亲童心出资供他出国学的设计。那时候童洛瑶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主。可如今命运转了一个圈,他已经成了穿着范思哲的英伦贵族,而她却成了街头卖艺的落魄少女。

那一次的意外和后面的催眠治疗,让她找回了曾经的记忆。她想起了这个故交,从媒体上知道了他如今的地位,她打听到他住在附近,每天都会来公园晨练,便精心设计了这一次的相遇。每天在公园做画的东方面孔本就引人注意,再加上她的“笔法”一定会令他觉得似曾相识。当然……,她还做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把小时候的涂鸦作品寄给CSM。因为她打听到,今年设计系的招生审核老师里就有安牧辰。

满心算计,步步为营。如今的童洛瑶,再也不复当年那个单纯无害的小女孩了。她要踩着荆棘,一路踏上那梦想中的王座,再将那些曾经侮辱她母亲,拆散她家庭,让她背井离乡的人全部踩在脚下!

童洛瑶看着安牧辰,哪怕再危险,她也绝没有后路可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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