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第一场雪下完的时候，郁宁打算离开A市了。
回想起来，一年以前，郁宁的生活还像是无数玛丽苏写手笔下的狗血小说女主一样，生活充满了戏剧性，在她还在期待沈泽昊第二天会给她什么样的惊喜的时候，下一秒迎接她的却是无限的惊吓。
严安安执意要郁宁留下来参加她和魏启明的婚礼，郁宁念着严安安是她为数不多的交心好友之一，便也同意了。
严安安的婚礼定在情人节那天，郁宁很好奇严安安是怎么从全中国那么多对想要在情人节那条结婚的人手里抢到的婚庆公司，严安安说是魏启明在一年前就定好了，如果一年严安安不和魏启明结果，魏启明就一个人过一辈子，严安安当时知道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的。
郁宁只能牵强地笑着说：“挺好。”
是啊，挺好。
今年春节来得晚，情人节那天正好卡在春节假期过后工作日的第一天。
郁宁第一次觉得春节像是蛋糕里的奶油，存不存在都可以，但你只要吃蛋糕，总能碰到奶油的。
郁宁破天荒地被严安安拉到了她们家小区院子里放烟花，郁宁坐在街边的公共座椅上，看着严安安和魏启明玩着烟花，活脱脱的像是两个小孩子一样。
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一个小孩，看着她问：“姐姐，你怎么不开心？”
郁宁答不上来那个，小女孩塞了一根电火花到郁宁的手机，甜甜地笑着说：“姐姐，今天过年一家团聚的日子，别不开心了！”
说完小女孩就被家人叫走了，临走前把郁宁手里的电火花给点燃了。
“呲——”
电火花燃气，像是蒲公英一般的形状，从上走到下，很快就燃完了，郁宁的面前又恢复了黑暗。
“嘁。”郁宁随手扔掉手里燃完了的烟花，通体黑色，很快郁宁就不知道它顺着地面的弧度滚到了哪里。
魏启明带着放完了烟花的严安安回到郁宁面前的时候，郁宁简直怀疑严安安是不是一次性放十根，来得时候明明提了一大袋子，严安安却说她给了一个小孩儿去了。
“走吧，春晚要开始了。”
郁宁对春晚这种节目没有很大兴趣，无关痛痒的歌听得郁宁困极了，斜斜地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中途被冯巩的“想死你们了”吓醒了一次。
睁开眼的时候，看见严安安窝在魏启明的怀里，两个人正看得津津有味，不知道为什么，郁宁莫名地生出了一种女儿长大了的感觉，靠着沙发又睡了过去。
混混沌沌地过了几天，好不容易到了情人节那一天。
街上到处都是春节余下的红色装饰，趁着春节的气氛，热热闹闹地又过起了情人节，餐厅开始限定昂贵又毫无意义的双人套餐，电影院开始限定双人套票和爆米花，只是郁宁，一个人。
婚礼来得很快，严安安和魏启明忽略了所有接新娘的游戏环节，医院和严安安关系不错的小护士叽叽喳喳地商量着游戏的时候，严安安焦急得像是个着急嫁出去的老姑娘。
魏启明刚塞进来一个红包，严安安找出自己藏好的鞋子，就直接开门跑了出去，门外的伴郎们看着严安安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哄堂大笑。
郁宁穿着婚礼伴娘的衣服，跟着严安安上了后一辆车。
直到捧上戒指的环节之前，郁宁整个人都很恍惚。
恍惚到好像看见了那天和沈泽昊结婚的自己，好像看到沈泽昊把那个寓意“十分完美吾妻”的钻戒待在自己的手上，白色圣洁的婚纱和沈泽昊的礼服完美搭配，那一天的他们，无疑是最耀眼的。
“新浪新娘，交换戒指。”
严安安和魏启明在众人的目光下交换戒指，热情深吻。
郁宁嘴角扯起一丝苦笑，起身，在众人的视线都还停留在严安安身上的时候，悄悄走出了酒店大堂，换下了衣服交给酒店的人。
守在酒店门口的人将机票递给郁宁，恭恭敬敬地说完“车子已经安排好了，两小时后的飞机”之后，就消失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郁宁看着那停在酒店外黑色的车子，驻足观望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走上了车子。
上车的时候郁宁才明白，为什么偶像剧总有主人公关上车窗的画面，郁宁缓缓关上车窗的时候，突然有了一种被切断了某种联系的感觉。
郁宁慢慢把头靠在车窗上的时候，特别应景的下起了雪。车里开了空调，雪花落在车窗上，很快就融化成水滴，顺着玻璃滑出一道凄惨的痕迹。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几眼郁宁，问道：“郁小姐，要将车开慢点吗？”
郁宁轻吁一口气，懒懒地从玻璃上挪开脑袋，靠近软软的座椅里，“开快点吧。”
她不想逗留。
车子抵达机场的时候，郁宁看见了等在机场门口瑟瑟发抖的两个人。
“艺桐，艾米？你们怎么在这里？”
李艺桐看见郁宁，偏偏又冻得说不出话，急得直跳脚，艾米把手里的热水瓶塞到李艺桐的手里，“等你啊，我们只知道你参加完婚礼就走了，你也不告诉我们在哪里，艺桐就带着我在这里等着。”
“那怎么不进去等？”
郁宁带着两个人走进去，恢复了些温度，李艺桐也恢复了以往的活力，把热水瓶又塞回了艾米的手里，“还不是怕错过你嘛，我们哪知道你从哪个地方过来，就索性在门口等你了。”
艾米和李艺桐换来换去的热水瓶有些冷了，被抛弃地塞进了郁宁的手里，温凉温凉的温度握在手心里，郁宁却觉得它烫烫的。
“等了多久了？”
李艺桐刚拍拍胸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她和艾米撞了，不仅撞了，艾米这个人还实诚的可怕。
“没多久。”
“一小时了。”
李艺桐抿着嘴看向艾米，艾米却一脸无辜地回望，李艺桐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郁宁说的没错，抛开工作，艾米就是一个二傻子。
“哈哈，炸！”紧接着就是李艺桐魔性的笑声，“栽在我手里了吧！哈哈哈！”
郁宁心不在焉，艾米学艺不精，三个人的斗地主，多半都是李艺桐在赢，郁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和这两个人在这里斗地主。
手机反复振了几次，郁宁还是接了，是严安安。
“喂，安安。”
“宁宁，你怎么不等我们婚礼结束就走了？”严安安声音急促，想要责备郁宁提前走的营业，却又因为理解郁宁而隐忍了下来。
“看到你们交换戒指就好了，飞机也快起飞了。”
“宁宁，我们现在去送你！”
“诶别！不用啦，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你们安心办完婚宴吧。宁宁，新婚快乐。”严安安的声音很急，郁宁知道，以严安安的性子，是真的会不顾一切冲过来，便编着理由骗了她。
“宁宁，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问题郁宁给不出答案。
严安安见郁宁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宁宁，什么时候回来？”
“欸，安安，我飞机检票了，以后再说！”郁宁匆忙地挂了电话，握着手机放在胸口，连同她的心一起，狼狈不堪。
再回到桌前的时候，牌局已经散了，艾米抱着手机，手指飞快地敲击在键盘上，发出“啪嗒啪嗒”的按键声，郁宁以前最讨厌这种声音，可现在听来，格外留恋。
李艺桐一个人站在窗前，不知道在做什么。
“艺桐？”
听到郁宁的呼唤，李艺桐转过身来，露出一个笑容，“雪停了。”
郁宁撇撇嘴，习惯性地怼着李艺桐：“你还是别笑了，你这笑可真丑，拍下来发给吉尼斯没准能拿个最丑笑容奖。”
李艺桐走到郁宁的面前，“本来想着要是下大雪，你的班机就可以延误了，我们也能再多陪你一会儿。”
郁宁刚张嘴想要安慰李艺桐，李艺桐就换上了一副狰狞的面容，恶狠狠地说：“你要是敢一去不回，我就是把全球每个城市都飞一遍，也要把你揪回来。”
直到郁宁上了飞机，找到了自己那个靠窗的位置，郁宁依旧惊魂未定。
头倚在窗户前，指腹轻轻摩挲着玻璃，比着航站楼的方向，郁宁终是露出一个微笑，轻轻浅浅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可等着她回答的人已经离开了。
郁宁走得那样坚决，一如几年前离开A市去S市的时候，所以她同样也不知道，来航站楼等着郁宁的人，还有沈泽昊。
只不过沈泽昊没有李艺桐和艾米那样的傻气，也没有李艺桐和艾米那样的运气，他没能在郁宁候机的时间里碰上郁宁，只看到了郁宁离开的背影。
一个人在登机通道里走着，瘦瘦小小的一个人，沈泽昊很想冲过去抱抱她，最终都作罢。
郁宁找空姐要了一张毯子，放倒了头等舱的椅子，等着舒舒服服一觉睡醒，就已经抵达了一个全新的地方。
临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她和沈泽昊，也许这辈子就这样，终将奔向不同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