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姑娘还请在屋中静候消息，”其中一人道，“勿使奴婢等难做。”
蔡金桂抬眼一瞧，不独是她，苗若兰等人也被拦在门里。几个人迅速地交接了一下眼神，显然谁也不想在多事之秋，再强出这个头。只得一个个退回房中。
小宫人自告奋勇地道：“蔡姑娘只管放心，奴婢去瞧瞧。”
蔡金桂点点头。此时正须用人。
小宫人离了蔡金桂的屋子，便见好些人急匆匆地赶往马芸儿暂时改住的屋子。那一声惨叫竟然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小宫人随着众人也赶进屋子，就见一个宫人脸色煞白地站在榻前，不停地发着抖。从她的身旁只能看到马芸儿还侧身躺在榻上，被子隆起一块，但看不出究竟是面朝里，还是面朝外。
那名宫人应是早上来为马芸儿端早膳的。早膳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案上，还兀自地冒着热气。
“怎么回事？”一个管事的年长宫人问道。她也是司琴安排下的人。
那宫人依旧背对着她们，动也不能动。
不祥的感觉在静谧中，悄悄弥漫开来。一时间，也没有人敢贸然上前。
管事宫人皱着眉头，抿了抿嘴唇，回身指使另外两名宫人：“你们把她拉开。”
两名宫人只得应下，一起走上前。一看到眼前的景象，没拉开僵站着的宫人，倒是不约而同地惊喘出声，倒退了好大一步。其中一人退得猛些，两腿直发软，险些没站住。
至此，管事宫人心口一沉，也深知大事不好，声音不禁高起来：“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人拉开。”
两名宫人惊得浑身一颤，终于硬着头皮上前，一左一右地架开那宫人。
马芸儿面朝里侧躺着，但身上的被子滑到了肩膀以下，两只手都没被盖住。掌心朝上的、那只手的手腕上有一道非常深的伤口，皮肉都翻掀开来。于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地看到，被子，特别是褥子都被染上了湿漉漉的红色。那些红色太过饱满，以致于泛出油汪汪的感觉。
众人都吓得呆住了。
管事宫人摒住呼吸，一步一步地走到榻前，将被子再往下拉开。一股血腥气也趁便扩散开来。众人这才发现，鲜血浸染的地方比她们之前看到的还要大得多。而且，马芸儿两手的下方，还落着一支染上鲜血的金簪。
她等于是睡在自己的血泊里。
她的脸，脖子，包括那双手，白得像蜡一样，连嘴唇上都没有剩下一丝血色。
没有人说话。但所有的人都觉得，她全身的血都流光了。
管事宫人强忍着眩晕，踉踉跄跄地退后了好几步，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谁都不要乱动屋里的物件，都退出去。”又朝一人道，“快去禀报惠妃娘娘！”
小宫人原本就是跟在众人身后，此情此景，连忙跟着众人一道退出，直奔蔡金桂屋里。
得了吩咐的宫人满面苍白地赶到丽景殿，不知是累的，还是惊的，喘得浑身直抖。惠妃苏冷月还在梳洗。凡是丽景殿的人都知道，惠妃最厌恶空着肚子就被搅扰，至少也要等第一遍茶汤过去，才能入内禀报。
因此，只能退而以求其次，先请人向司琴通报。
不一会儿，司琴便从寝室走出来，一见来人神色慌张，也皱起了眉头：“何事慌张？”
宫人也顾不上缓一缓，直接道：“崇光院又出人命了！”
司琴登时也变了脸色。一夜之间，竟然连毙两命！简直是前所未闻。
宫人正要往下说，忽从寝室内转出一名宫人，匆匆过来道：“娘娘命你进去回话。”
事态发展之快，也令司琴心惊胆颤，连忙领着来人一起赶进寝室。
苏冷月正坐在铜镜前，由几名宫人侍候梳妆。其中一人捧着一早新剪来的鲜花，任她挑选。苏冷月瞧着那些鲜花，眉目中尤自残留着一两分初醒的懒散，连说话的声音也是。
“说吧，崇光院里又出什么事了？”
宫人摸不准苏冷月的心情，悄悄地瞧了一眼司琴，司琴回以眼色，叫她快说。
宫人只得紧着嗓子，一口道出重点：“良家子马芸儿没了。”
苏冷月逡巡着鲜花的目光略略一凝：“昨夜不还好好儿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宫人低头回道：“目前看来，似乎是马芸儿自己用根金簪划破了手腕，血尽而亡。”
“自尽？”苏冷月秀眉微挑，终于将目光从那些鲜花上收了回来。
崇光院中已是肃杀一片，仿佛严冬提前降临。从昨夜开始，就一直笼罩在每个人头顶上的黑暗，也并没有因为太阳的高升而驱散。
管事宫人仍然让各位良家子老老实实地待在各自的房里，门口也依旧有人看守。但人们总在心里暗暗觉得，这些看守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蔡金桂听完小宫人的回报，也是满面惊诧，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小宫人也吓得面无人色。巫翠萍是中毒而亡，也就吐了那一口血。马芸儿可不一样。她的血把整个被褥都浸湿了……
一想起那个画面，小宫人就从心底里涌出一股一股的寒意。
“这次的事情可闹大了。”小宫人含着哭腔道。一连两位良家子死于非命，这于她简直就是捅破大天的事。还不知道接下来要掀起多么大风浪。
“不，”却听蔡金桂低低地开了口，“此事就要到此为止了。”
小宫人不解地抬头。看见蔡金桂虽然脸色苍白，眼神却不再茫然。她似乎已经想明白了很重要的事。
“马姑娘死了，”蔡金桂垂下眼睛，目光淡定地瞧着地上的某个点，“她是畏罪自杀的。”
小宫人完全跟不上蔡金桂的脑筋：“蔡姑娘，你在说什么？眼下，所有之事都还在查究之中……”
还没说完，蔡金桂便缓缓地摇了摇头。她看起来有点儿累，但并不怀疑自己的论断。
“不用再查了，”她说，“因为结果已经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