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冲霄觉得自己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所以说……九姨你这一路就是逗我这样的傻子玩呢是吗?”
九姨收起威压掩口轻笑道:“我可没有那意思,再说了是你一直没问,又不是我刻意要隐瞒的。”
“行吧,觉得你说的好有道理呢。”陆冲霄只是讪讪一笑,之后满脸不悦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九姨看到他这副模样时笑容愈加灿烂了几分:“哟,还真是小孩儿性子,这就生气啦?来转过头来让九姨看看有没有掉金豆豆。”
陆冲霄面无表情地斜了她一眼:“你走开,我现在不想说话,离我被伤害的心灵远一些。”
九姨又笑了一阵之后这才幽幽叹息一声道:“其实你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的,西荒这个地方本就危机四伏,寻常的商队没有武者护佑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在这里做买卖?”
陆冲霄自然也不会真的因为这种事而跟九姨翻脸,只是依旧有些纳闷儿道:“九姨,你既然都是练气天境的强者了,为什么还能任由森伮那样的败类欺凌商队?你直接出手把他收拾掉不就完了。”
九姨对此只是微然摇了摇头:“我确实做得到,而且可以做得更绝,但那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呢?即便那个副寨主死了,也还会有新的人来取代他的位置。到时像今天这样的事还是会再次重演,甚至会更加恶劣,只不过吃亏的会换成另外一批人罢了,又哪里有什么区别。”
陆冲霄眉头紧皱道:“世间之事自有世间之人来管,我们确实没有能力荡平世上所有的恶人,但这好像也确实不是我们容忍和纵容他们的理由。”
“确实不是理由,但却是事实。”九姨说着再次轻轻拍了拍陆冲霄的头:“我言天道无常,天却以有常而渡无常。你现在看到的每一件不可理喻的事,都是有其合理性在支撑着的。只不过容纳它们的那片阴影太过黑暗,以至于你忽略了它们的存在而已。难说如此是好是坏,只是恰巧都活成了自己更希望变成的那副模样而已。”
陆冲霄怔怔听着,心中已是五味杂陈,只是下意识喃喃自语着:“我……不明白。”
九姨随手整理着他有些凌乱的袍服,轻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明白就慢慢想。”
“会有想明白的一天吗?”
“不知道。但如果有一天你突然不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了,那就说明你真的长大了。”
陆冲霄不懂这是为什么,只是对那问题的答案更为渴求了。
或许这就是自己还未真正成长的标志吧。
九姨颇为适时地出言打断了他的沉思:“我之后要去天奴祭坛安排商会的货物交换,之后可能就直接住在那附近了,你们要跟我一起去吗?”
陆冲霄本来确实是想跟着商队一起走的,至少打算保护着他们平安离开天奴寨。毕竟先前也是自己太过冲动打了这座城寨里的二把手,若是真将他们后续的报复引到商队的身上,实在是太不厚道了些。
不过在亲眼见识到九姨的实力之后,陆冲霄原本的愧疚感瞬间就一扫而光了……
所以听到九姨发问时,陆冲霄只是摇了摇头道:“我们就先不去了吧。我大哥自中毒之后便一直颠簸于马车之上,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落脚的地方,我想先找个地方让他歇息一下。”
“也好。”九姨依旧是那副淡笑的模样,说完后吩咐着平安开始整理车辆赶往前方的天奴祭坛了,临走前又看了陆冲霄一眼:“希望你们这趟西荒之行能够顺利吧。”
陆冲霄露出了一个颇含无奈之意的苦笑:“借你吉言。”
一直等九姨随着商队一同消失在视线中时,陆冲霄才骤然长出了一口气,下意识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喃喃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一直都是一丝不挂的状态?”
方晗闻言面露鄙夷之色地白了他一眼:“能不能有点出息了?要脸吗?”
陆冲霄一愣,随后才面露几分尴尬地解释道:“我是说在九姨面前好像根本就没有秘密,又不是真脱光了让她看……”
“所以你很想脱?”
“我脱你看呀?!”
“看,你脱啊!”
“唉……原来多好个姑娘,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是呢,我也很纳闷儿,我原来多好个姑娘,怎么跟了你之后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
陆冲霄越发觉得自己今天不适合跟女人说话了。
但不管怎么说,九姨的出现确实给陆冲霄的西荒之行开了一个不错的头。如果没有她的话,估计他们几人早就被水毒死或是被噬木虫给连车咬成碎渣了。
可即便如此,有些事依旧不能对其明言,其中自然也包括自己此行的目的。
陆冲霄自怀中取出了林若水给自己留下的那封信,翻来覆去地看了信纸背面的简易地图几遍后长叹一声道:“就说只是张草图不假,但这也画得太草了吧……看来真的只有鬼才知道那上的万鬼石窟在哪里了。”
方晗往地图上瞟了一眼,随之也是有些无奈道:“看来只能跟西荒本土的居民们打听一下了。”
“嗯,也唯有如此了。”陆冲霄四下打量了一下,发现距此不远处便有一处低矮的民房,当即指着那里道:“去那儿看看吧。大哥,醒醒了……大哥!”
“呃……嗯?”鲁莽这些日子可是遭了不小的罪,不光吐得昏天黑地的,更是几乎没有一天能睡个安稳觉,两个眼窝都深深塌陷下去了。加之刚才陆冲霄领着车队一通飙车,竟是硬生生被颠簸得半昏了过去。
鲁莽迷糊之间苦笑一声对陆冲霄道:“兄弟,下次能不能不要再玩得那么刺激了,凭大哥现在这小体格恐怕是有点禁不住折腾了……”
“我……尽量吧。前提是你不要把赶车说得像开车一样,而且开得还是同一类牌照的……”
“啥?!”
“没事,走带你开房去。”
“什么是开房?”
“开房就是我在前头开路带你去前头的房子里,你一个病人就不要说那么问题了,OK?!”
“呃,好吧。不过兄弟,你刚才说的哦克是什么……”
“闭嘴!”
方晗面无表情地跟在了这俩二货的身后,尽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万一白痴也传染呢?
片刻之后,陆冲霄架着鲁莽带着方晗一同来到了那几间房屋之前,站在随意围起的篱笆墙外朝里面张望着。
“有没有人?”陆冲霄一连喊了几声,却都没有人回答。
方晗柳眉微蹙着打量了这座几近摇摇欲坠的房屋几眼,看到上头有些角落里早已挂了好几张蜘蛛网,不觉摇头叹息了一声道:“可能是所空房子吧。”
“空的?那也挺好,用临时歇脚也不错。”陆冲霄说着随手推了推篱笆院墙,却没想早已糟朽的篱笆竟是瞬间倒掉了丈许长的一段。
陆冲霄无奈地挠了挠头道:“呃,还没进房就先拆房了,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过分也是你一个人过分,我们又没挨它。”方晗说着横了他一眼,随后率先走到了这间小院之中,朝着那扇由破木板拼凑而成的房门而去了。
这扇门本就钉得不甚齐整,再加上使用的年限已久,难免有不少的坑坑洞洞。方晗无意间朝它瞟了一眼,却是骤然发现自其中迅速闪过了一道黑影。
“有人!?”方晗因此而一惊,原本想要摸向那扇门的手也不自觉地缩回来了。
陆冲霄见她举止怪异不觉有些好奇道:“你又抽什么风呢?”
“呸!你才抽风呢,这门里有人!我亲眼看到有人影从中闪过了。”
陆冲霄撇了撇嘴:“有就有呗,至于吓成这样啊?真是的,靠边站,一切都交于洒家了!”
陆冲霄分外豪迈地往前连闯了几步,却是忘了自己手里还搀着鲁莽呢,两下错劲之际直接便把某人摔了个前抢的跟头。
“呃,大哥你没事吧?”
鲁莽可能也是身体太过虚弱,这一下被摔得有些发蒙,抬起头来时目光异常幽怨地看了陆冲霄一眼:“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挫?”
陆冲霄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模样安慰似的俯身拍了拍他的肩头:“大哥,挫这种事是你本人的问题,和这跟头没有多大关系的……充其量就是从挫变为更挫而已,你习惯就好了。”
“熊霸天下!”
鲁莽此时但凡还打得过陆冲霄,陆冲霄下半辈子也就有吃有喝有人喂了……
方晗眼见着两个大男人抱在地上滚来滚去的终于有些忍无可忍了,直接娇喝一声道:“喂!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到底还要不要进这房子里?”
“咳咳,进啊,为什么不进?”陆冲霄站起身来拍打着满身的灰土朝那扇房门走了过去:“我倒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谱儿,喊了半天门都不肯搭理咱们。”
陆冲霄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门前,伸手微然发力推了推,只将其推开了一道不大的缝隙,显然是有人在里头堵着门不开的。
陆冲霄挑了挑眉毛,面露不悦地对那扇门道:“里头的兄弟,我们不过是行路之人来此暂歇片刻的,就算不乐意让我们进也不用装聋作哑吧?你这样让我们很尴尬啊,好歹给个面子说句话呗?”
“嘭!”原本被陆冲霄推开的缝隙再次被里面的人用力堵死了。
“卧槽?!真这么不拿我们当人看吗?那就别怪我陆某人不懂得交情了!”陆冲霄说着骤然发力再次推向了那扇门。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大半扇门都直接被其推倒了。而与此同时,一名身形瘦削穿着破烂的女童也骤然受此冲击摔倒在了地上。
当她看到陆冲霄等人出现时骤然惊叫了一声,之后都没有站起来,直接紧爬几步缩到了墙角,怀抱一把仅有尺长的短刀瑟瑟发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