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就到了祖父的院子,朔回的怀抱太过舒服,魏蓁蓁的眼神太过好玩,反正朔回不说,我就还赖在怀里不下地。左侧院墙下是幼时与朔回一起种下的翠竹,已是亭亭玉立,高耸挺拔了,不禁感慨时间过得真是快猛:“祖父还是从前那般模样。”
祖父与父亲他们在院中的石桌品茶,桌上因为幼时贪玩刻下的划纹依旧是清晰可见,那时候的母亲,可没这样勇敢,只以为祖父会不由分说呵斥一顿,连句分辨都不敢为我辩驳,时间改变的到底是人心啊。
祖父的怀里抱着小白狼,小白狼憨傻的模样显然是讨得了祖父的欢心,爪子几次差点划破锦袍,祖父也不气恼,见我来了,乐呵呵地笑道:“这小狼与你小时候可真是相似,祖父这衣袖上,可不知道沾了你多少的糕点渣滓,从小就是护食的崽子。”
我鼓起脸表示不满,朔回也笑着附和:“蒹葭现在也护,刚才还与府中众人争辩,朔回只是她一人的哥哥。”
把祖父逗得哈哈大笑:“我说什么来着,这是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现在可好,连自家的哥哥都要霸占着,以后一准出去就是个小霸王,有谁还敢惹了你去。”
祖父老了,身上杀伐果断的气质在岁月的打磨下已经淡到几乎没有,只有老人对儿女的满心慈爱,看祖父这么高兴,我也乐的配合:“祖父,你就听哥哥瞎说,你们都欺负我,再不要和你们玩了。”
祖父指着我笑的更开心:“你瞧,脾气又大了,你从小就粘着朔回,我们可都知道,你这脾气发的,可不实诚。”
魏莹莹羡慕地看着我们的调笑逗乐,小孩子心性大多渴望亲人疼宠,便对祖父撒起泼来:“说不跟你们玩就是不跟你玩了,蒹葭可是有出息的蒹葭,老拿蒹葭取笑,也不怕惹的莹莹笑话,蒹葭以后怎么立威做姐姐?”
魏莹莹一脸认真地看看我说道:“蒹葭姐姐,莹莹一定不会笑话的你的。”
祖父和父亲对视一眼,各自都笑起来:“让我看看,我孙女还会耍威风了,威风可以耍,可莫要欺负我的莹莹,要不然,可唯你是问。”我哼哼一声转身抱着朔回脖子不撒手,埋在脖颈里闷声闷气说道:“还说蒹葭要耍威风,这会都要从蒹葭嘴里拔牙了。”
父亲看了,将茶杯放在桌上:“蒹葭,这样大了还让人抱着,不成体统。”
我冲他吐了吐舌头,就是不下来,祖父笑着打趣:“这俩兄妹素日来就要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这样呵斥她。”
父亲无奈地看了朔回一眼,似乎是想从朔回那里寻找突破口,朔回只对他一笑,并未动作,父亲才无奈答应:“儿子不说便是。”
我冲祖父扮了个鬼脸:“祖父最好了。”祖父抚了抚自己的胡子:“我可不敢从老虎嘴里拔牙了,咱们魏府啊,就数老虎咬人最厉害。”
我哼哼两声没说话,看魏蓁蓁的样子,怕是又要憋不住了,果然,没到半分钟的时间,魏蓁蓁就站了出来:“姐姐这样做不妥,男女六岁不同席,姐姐这样做,对兄长的名声不好。”
魏莹莹好像不明白似的挠挠头:“可是蒹葭姐姐还小啊。”
虽然说说的是实话,可是从莹莹嘴里,就是听着有些奇怪,我也学着莹莹的话回答:“可是蒹葭还小啊。”
母亲慈爱地笑了一下:“蒹葭与蓁蓁是一般大的,今年已经有十岁了。”十岁啊,在古代已经是讲究男女大防的年纪了,可我偏偏就不要,你还是说服祖父把我浸猪笼不成?我耷着眼皮一副困倦的样子不打算发声,与这些人,争吵无用,若真争出个高低,铁定也能将自己累个半。
二婶子出来帮腔倒是我没有意料到的,母亲似乎也是没有料到。二婶子笑嘻嘻地说到:“男女大防本应是没错,说到败坏大公子的名声就有些太过了。父亲并不觉得这样做有违常理,在父亲的眼里,兄妹之间本就该这样相处,大概是什么样的人眼里有什么样的风景吧,以我看来,倒是真真羡慕这俩小兄妹呢。”
母亲的眼里明显闪过不悦,一直静静品茶的二叔显然注意到了,便火上浇油地说道:“正是如此,大嫂也别太苛刻了他们。”
我这才注意到二叔,要放在戏剧里,一准是个粉面小生的角色,父亲和三叔是硬挺,二叔,更像是一个眉目清秀的书生,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魏蓁蓁拉了拉母亲的衣角,便都不在说话。三婶子出来打圆场:“瞧瞧你们,都到了这个点了,日头都下去了,是不打算吃饭了么,各家的姑娘小姐们都赶紧下去梳洗一番,你们的祖父可是给蒹葭准备了不少的好东西,都趁着蒹葭的面子,多吃点好的。”
祖父冷哼一声:“是说我从前不给你们好的么?”三叔看祖父一下子变脸变的这样快,恨恨瞪了三婶一眼:“父亲哪里的话,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平日里就不会说话。”三婶忙做了一个掌嘴的动作,讪讪地笑了一下:“你看我这张嘴,就是不会说好话。”像是在映射二婶和二叔把话说到点子上,讨了祖父的欢心,他们刚好就触了祖父的霉头。
祖父也懒得搭理他们,摸着小白狼光滑的皮毛,小白狼舒服地都忘了是谁救了它,祖父沉思一下,小白狼就抬起眼皮看我一眼,好半天,祖父才说:“各房的都下去准备吧,晚上让蒹葭见见她的姐姐妹妹们,三丫头好容易回府了,姐妹之间也要多来往走动,三丫头挺喜欢莹莹那丫头,莹莹也能常来走动,蒹葭的小院,给腾出来一间,左右都还小,置办点东西让她们玩耍吧。”
莹莹睁大了眼睛好像不可置信,三姨娘的眼里也隐约有泪花闪动。祖父说完,招呼没打一声就回房了。魏莹莹娇呼一声就拉着三姨娘:“姨娘我们赶紧回家,我要穿最漂亮的那条裙子,姨娘你走快点。”
魏蓁蓁语气酸酸地说一句:“可算是飞上枝头做了凤凰了。”母亲看我一眼,想说什么又没说,被魏蓁蓁拉上走远了。
众人都走光后,我趴在朔回肩上小声哭泣:“朔回哥哥,娘亲不是我娘亲了,蒹葭没有娘亲了。”朔回温声劝慰我:“蒹葭还有朔回。”
祖父回了房子之后,一直在窗口看着我们,眼睛里的神色晦涩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