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外，已是白雪皑皑。
漆黑的铁塔突兀于冰天雪地中，两道身影矗立于塔前。
“真的决定了？”老者闭着眸子，好似承受不住寒风的席卷，微蜷着身子。
“嗯！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毫无想法和碌碌无为的心态是最可悲的。”段尘抬眸望着久违的阳光，他已经忘记了到底有多久未曾像现在这般站在阳光下，甚至要忘记阳光的味道：“我也曾重新拾起以往放弃过的东西，尽管在你们眼中有些一文不值！”
怒嚎的冷风卷过塔前的积雪，少许雪絮在阳光中化成一滩水渍。
“我始终相信这个世界是充满阳光的世界，尽管充斥着背叛和阴暗，杀戮和血腥。”段尘微微行礼，低语道，“就算这样我也想爬出这黑暗，重新走向阳光中。”
话落，段尘平静的向前走去，走进风雪中。
“你说他会问鼎冥幽吗？”老者睁开双眸，注视着段尘渐去渐远的背影。
“会的。”段尘抬起头望着矗立于天际出的剑锋，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尽管这段时日中曾多次打击他，不过我相信他会问鼎冥幽，他非燕雀，亦菲鸿鹄，而是北冥的鲲鹏，趁着这场风雪，他会扶摇之上。”
寒风中，老者年迈的身体蜷缩的更加厉害。
直至段尘离去后，老者才轻声喃喃道：“仗剑走天涯的段释孑，剑之侠者，侠者亦多情，而多情往往很多时候却被无情伤，曾经那妮子确实做得有些过分了。”
咔嚓！厚重的铁门再次紧闭，老者的身影消失在死气沉沉将至腐朽的黑暗中。
……
漫天的水花薄冰迸溅着，猩红的血渗在雪上，雪化开。
莫泪殇持剑踏着薄冰，在万众瞩目下踏上了第一座石台。
欣媃的尸体静静躺落在风雪中，娇媚的容颜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刺冷的雪压低了书生的草帽，书生拉拢书卷，抬起头看着莫泪殇，微笑道：“艳冠外门，旧梦萦绕，终究不过一具红粉骷髅。这恐怕就是所谓的美人倾城终迟暮，却不过一剑锋芒露吧。”
“雪是冷的，剑是冷的，而人是热的！”
莫泪殇脚掌立于石台上，抬起头来，其目光恰好迎上书生的目光。这名屹立在冥幽之巅的书生。他文弱如书生，或许本就是书生，但就是这道文弱的背影却给莫泪殇一种最危险的感觉。
至踏上山道到现在，莫泪殇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轻笑道：“你忘记了，风也是冷的。”
书生抬起头夹住飘落于眼前的雪絮，道：“我原本以为你会一指戳死她，没想到你会出剑。”说到这里，书生眸子微低，看着莫泪殇手中的古剑，剑身格外的雪亮，而剑柄有些朴实无华，这是一柄很普通的剑。
“想出剑的时候就出了，没想到那么多。”莫泪殇笑着，冰冷的剑锋斜斜的指着地面，凌厉的剑气吞吐而出，破开薄冰，掀起冰屑。
“我曾听过这样的一句话，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时刻都背着包袱，包袱重装着形形色色的面具。曾经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脸上始终带着懦弱，现在的你脱去了这面具，终于露出了最真实的面容。”书生轻声道。
听得这番话，莫泪殇微凝着目光望了这书生一眼，在他所知的记忆中并无有着这书生的存在，这是一道从未出现在自己记忆中的身影：“你曾经见过我？”
“自然见过，在阳光明媚的清晨，在黄昏的夜晚。”书生想了想道。很长时间他都坐在冥幽外门中最高耸的剑殿上，眺望着落日的黄昏，那时候他总是看到一道脏兮兮的背影背负着长剑，托着狼狈的身影走向黄昏中。
想到这里，书生轻笑了下：“不过你我虽算是旧识，我也没想过将这地方让给你，毕竟我习惯站在这里打盹，莫泪殇！”
莫泪殇！
石台上，黑衣青年拾起剑的身影轻微一颤，抬眸望了上方一眼，嘀咕着：“果然能够让你完整记住的名字就这三个字眼。”
“虽然我尚年幼，不过我坚信我还是喜欢女人，而不好龙阳断袖之癖。”莫泪殇轻笑道，剑微微扬起，指着书生：“在这里打盹和在下面打盹都一样，所以今日，师兄你要将这位置让出去了。”莫泪殇前面的半句话让黑衣青年嘴角微抽，这算什么，躺着也中枪？
书生微笑道：“红颜佳人谁不爱？就算打盹的地方也是如此。既然你想要站在这里，我也想要站在这里，你我之间就没有继续废话的必要，趁早动手，分出胜负，无论是我继续站在这里，还是站在下方。我都能多点时间打盹。不是吗？”凌厉的剑气至书生的指尖轻吐而出，萦绕在指尖的雪花上，隐约间这片雪花有些晶莹剔透。
莫泪殇嘴角也是罕见的一抽，心想自己站在这里这么久，到底是谁在啰嗦废话，“我现在终于体会道幽邢师兄为什么会嘱咐我，如果我的拳头够大的话，就狠狠的揍你一顿。”
“他真这么说？”书生两眼一瞪。
“可不是。”莫泪殇轻笑道，黑色的眸子中泛起凝重之色，他能够察觉到一股恐怖无比的力量仿佛在书生体内苏醒过来，这曾蛰伏于云雾中的凶兽就要苏醒了，“你的剑呢？”
书生瞪了一眼下方的黑衣青年，偏过头对着莫泪殇道：“不是师兄轻视你，在年前到现在师兄都未曾出过剑。不被逼迫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是万万不会出剑的。”
听着书生的这番话，莫泪殇轻微一笑，目光在书生身上来回扫动着，他倒是不觉得书生这番话有所狂妄，只是好奇书生将剑藏在那里？
石台上，听得两人犹如多年未见熟人般的对话，不少人翘首以待，这场注定是最瞩目的一战。就算是崔之判心中也不是免得泛起少许期待感，前者是冥幽外门中最瞩目的弟子，就算是在上届中，书生的实力也属于翘楚之流，更何况现在。
而后者，一袭白衣飘然而上，剑未出鞘就已势不可挡，此次宗考最瞩目的弟子，这两人若是交手，到底孰强孰弱？
苏琉娇明眸一动未动的落在莫泪殇的身影上，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她想起了苏幽哲对于莫泪殇的评价：懦者立怯，直上青冥。
如今，他已至青冥，能否屹立不倒。
风在莫泪殇和书生两人间倒卷着，前者白衣飘飘，后者衣抉摇摆。
好似也察觉到四周那投来的目光，书生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他们也等不及了，开始吧。”
话音未落，一股浑厚至极的气息猛地至书生体内汹涌而出。其头冠上的草帽直接被掀飞，眉宇间的书卷之气尚在，但此刻，书生就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这股锋芒让人几乎于绝望的感受。
相隔甚远，大多数人都能够察觉到这股气息的可怕。望着这道背影，就好像海鸥望着无际的海洋，无法逾越。
而莫泪殇仍伫立于石台上，脸色古井无波，强，这书生真的很强，仅仅气息就超过先前的朱友贞，莫泪殇甚至怀疑，他已经踏至先天五重巅峰。
先天境中的能量已经后天境所能媲美的，就连中间的修为跨度也是如此。比如，莫泪殇杀先天四重的杀手时，也仅仅是在杀手在战斗中大意的情况。真要正面对抗，也只能保证在五个呼吸内不被近身，但死却也绝对是时间问题。
而现在若非他已至先天三重，仅仅先天一二重的话，对上书生，恐怕就难上加难了。
他会越级战斗，没错，但凭借的是犀利而又狠辣的剑术，后天十重稀有的气血如海，无误的判断力，惊人的反应力，恐怖的身法，精彩绝伦的剑技等等一系列的东西。
但这些终究只是在平等的状态下越级，而要是在天才面前，战斗越级，除非有一种达到天才都达不到的逆天成绩，否则再想越级是不可能的，更别说还是相差两重天的差距。
因此，先天三重与先天五重，这是无法逾越的鸿沟，堪比先天一重和三重之间修为的总和还多，至少在众人眼中是这样。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莫泪殇的这些东西，无论是剑术还亦或者剑技，还是判断力都是普通天才无法媲美的。
书生四周猛地卷起一阵肃冷劲风，卷起层层沉雪，风雪中，一缕明亮的光线至书生的指尖暴射而出，笔直的向着莫泪殇直射而去，刹那间，整片天地间的雪絮都疯狂的向着这缕明亮的光线聚拢而来，这只是最柔弱的雪絮，在书生手中竟如此恐怖？
莫泪殇目光缓缓抬起，望着激射而来的寒芒，前脚微抬，其身影却若长虹般掠出，拖动着长剑带着乌云滚滚的凶悍气势，悍然的涌动撞毁。
咔嚓！咔嚓！
激射而来的雪絮皆是破碎，冰屑纷纷洒洒而落。
书生步雪而入，剑眸若雪般清冷，衣抉摆动间，薄冰如剑，有着铺天卷地之势，谈笑间抬手，指落在半空中，封锁了整座石台上的空间。
若莫泪殇先前的剑芒指是势若长虹，那么书生这一指就犹如茫茫雪原中的暴风雪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