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一惊,颤抖道:“南湘王竟然发动宫变,这么说……潇阳王有危险了?姐姐,快去救潇阳王呀。”
她的话,清脆娇软,实在听不出一点儿恶意。风七七冷冷挑眉,忽然道:“我与花九不过想进门偷点东西,你一口一个姐姐,是唱的哪一出?”
她们二人皆是易容,风月却从一开始就认出了她们。还大言不惭说辛九娘长得跟风七七一样美,所以能被一眼认出身份。天地良心,易容后的风七七和辛九娘,还真算不上美丽。
风月胡言乱语,却说的煞有介事。外间火光摇曳,显然是大将军林世南带着人冲出去了。勤王之师,功不可没。或者,林世南是以为南湘王绝无成功的可能。风七七目光冷淡,冷冷看着风月:“林未安不在,你一个人等在这里,莫不是疯了?”
“姐姐,你说什么,月儿听不懂。月儿盼着你来,盼了许久,怎么你竟然不肯认我了……”风月潸然泪下,一颗一颗打在冰雪地上,看上去落魄而羸弱。
辛九娘冷冷一哼:“七儿,看来她果真是被囚禁疯了。咱们杀了他,趁着大将军府大乱,赶紧走吧。”
“不,姐姐……不要杀月儿,你忘了小时候,月儿还跟你一起吃桂花糕吗?”
风月步步后退,泪如泉涌,言语间尽显萝莉模样。
本来,她也才十四岁。风七七冷冷看着她,袖中剑倏地蹿出。不提桂花糕还好,一提桂花糕,往日种种一一浮现,引得风七七满目凄冷。
一旁,辛九娘一步跃上,一剑刺进了风月胸膛。毫无预兆,却又早就料到。风七七目光一闪,不言。
辛九娘狠狠抽出长剑,眼睁睁看着风月苍白倒地,这才擦干净长剑,转头道:“七儿,当断不断,自取其乱。你不杀她,来日她有了机会,是一定会杀你的。”
风七七点点头。辛九娘又确认了一遍风月的呼吸,招呼了风七七上墙走人。二人跃出,远处灯火通明,喧闹十分。
风七七目光一闪,辛九娘道:“明日菜市场斩首,恐怕要生变故。咱们不如去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出了南湘王这么一出,潇阳王监斩长孙惑,就显得不太可能。
案子还没了解清楚,武威大帝不会错杀一人。尤其,这人还位高权重,牵涉皇亲。一国之君,兼顾大全,考虑的自然比别人更多。风七七与辛九娘一路潜伏,很快到了主院之外。院中灯火通明,略显嘈杂。
二人很快上了墙头,疾步跃上铺满白雪的屋顶,悄悄揭下瓦片往里瞧。灯火璀璨,花厅中一个男人都没有。
大约,男人们都跟着大将军出去了。大将军夫人坐在花厅当中,威严开口道:“大家稍安勿躁,将军既然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定然回不来的。你们……”
她朗声呵斥道:“你们不要慌张!咱们家一直站队明确,今日这事儿,随他怎么牵扯,总不会扯上咱们。”
瓦片漏光不大,风七七与辛九娘只能看见将军夫人黑漆漆的脑袋。其余人都掩在灯火中,看不真切。但大家的声音,却是很清晰的传了出来。
“娘,南湘王此举,打的就是逼宫即位的主意。太子被废,潇阳王一定会是新的储君,他是再也不会有机会了。”软软的声音,空灵淡漠,似曾相识。
风七七眼皮一跳。开口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将军府嫡小姐林未馨。那个盲眼美人。她的兄长林未安远在玉隐城镇守边疆,她便成了将军夫人唯一能倚重的孩子。
特别是在这样重要的场合。将军夫人点点头:“馨儿说的正是。皇上宠爱潇阳王,一直想要废了太子,只是苦于没有借口,始终不能成行。今,长孙一家犯下滔天罪行,正好被皇上加以利用。”
她叹息一声:“万万没想到,一向浑浑噩噩做那混世魔王的南湘王,怎么就生了这种不该有的心思。”
武威大帝对潇阳王十分宠爱,对其余的孩子都不太感冒,对太子爷爱理不理。南湘王一直是个透明的存在,今夜偏偏是他策动宫变,委实心急过了头。
当然,也让人始料不及。值此特殊时候,还真没有人关注他。风七七听得差不多,发觉没什么重要线索,转身离去。辛九娘与她一起。
“馨儿,你不要太过担心。不管太子也好,南湘王也好,随他们怎么闹腾,咱们家是一定不会有事的。”大将军夫人犹在劝慰。风七七越走越远。
“你是要做潇阳王妃的人,万事一定看开。当然,也记住要永远与潇阳王站在一起。”眼看就要跳下屋顶的风七七,不由一楞。
夜色寂静,小小瓦片之下,众人的声音像是被放大了数倍,清晰明朗。花厅中,林未馨依旧温柔浅淡道:“不过是侧妃而已……兰氏嚣张,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相处。我又是个眼盲的……”
她话未说完,显然含着不愿提及的忧伤。将军夫人朗喝一声:“兰氏那贱人算个什么破烂东西,也配跟你相提并论?你去了潇阳王府,那就是正妃,谁敢忤逆了你去?说到底,兰氏不也只是侧妃而已。”
兰暮容是侧妃,林未馨也是侧妃,但林未馨的身份显然比兰暮容更高贵。也难怪大将军夫人会说,林未馨虽是侧妃,却一定会等同正妃了。
毕竟,潇阳王根本没有正妃。风七七站在铺满白雪的屋顶上,脚步忽然沉重。花厅中的人还在说话,可她已听不太清晰。这一刻,她能听见的只是自己心碎的声音。
就像是一颗浑圆晶莹的玻璃球,一瞬间散碎成千万片。那“叮”的一声,响在她脑海,刺耳炫目。夜空中,雪花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
满世界都是白茫茫一片。辛九娘回头,迟疑道:“七儿?”她的声音很小,生怕惊了屋子里的女人们。风七七目光一闪,微微一笑,飞快追了过去。这一夜,风七七睡的很沉。
她并没有失眠,甚至还睡得不错。这真是绝无仅有。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因为潇阳王接连纳妃的事情,生出不愉快的心思。结果,并没有。看来,她的心终归是守住的。
天刚拂晓,野村武馆外奔马飞驰,皆是城外军营里的兵。整个流火城戒严,兵士们急急赶着进宫,护卫武威大帝。风七七站在武馆门口,淡淡的倚着门框,低声道:“这天是不是要变了?”
她说的隐晦,站在门外的何小文漫不经心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关心变天不变天做什么?难道也要考了文武状元,做官儿去?”
风七七不理他。何小文摇摇头:“这天下早晚是潇阳王的。咱们武馆里的学徒们开春考武举,不也是为他效劳吗?”风七七冷淡不言。二人无话可聊,何小文匆匆进了门。
风七七站在门口又看了一会儿,这才往回走。刚走到后院门口,就见辛九娘从墙头跳了下来。风七七迎上去:“娘,怎么样了?”辛九娘目光一闪:“没有消息。城中戒严,皇城更是布满御林军,咱们得人难以查到里头的情况。长孙惑被收押,暂时不会处置。”
说好了菜市口杀人,就这样泡汤了。风七七一怔。辛九娘摇摇头,朝着上房走去,冷声道:“南湘王宫变,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这流火城,只怕会更乱了。”
就这么等了大半个月,流火城仍在戒严之中。风七七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但大夏国的氛围却一日比一日差。听闻,南湘王被潇阳王抓住,关押进了暴狱。
进了那个地方,恐怕南湘王是再也出不来了。至少,整个大夏国,潇阳王只有一个,不会有第二人。大街上,流言蜚语无数,无一不牵涉宫变之事。
就是野村武馆里,也日日在讨论太子、南湘王、潇阳王几人的未来。大家一致认为,最后的赢家,似乎真是那个妖冶邪魅的男人了。
风七七有时候会在前院空地上看学徒们打拳,听的学徒们提说潇阳王,总是冷冷清清。旁人不知道她心态,还会附和几句。而今,潇阳王几乎成了流火城贵女们的梦中情郎。
能嫁给他,便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关于这一点,风七七从来不多言。腊月十八。傍晚时分,大雪初停。辛九娘从外头归来,一眼见了风七七,忙道:“七儿,快快准备一番。长孙惑被秘密流放了……”
长孙惑被流放,关她什么事呢?她回到流火城的目的,又不是为了杀长孙惑。风七七目光微闪,不解其意。辛九娘慌忙道:“潇阳王奉旨押送长孙惑走宓州小道,咱们现在就去截住他们。”
宓州小道?风七七未曾听过的名字。不过,大雪封山,若是马队走羊肠小道,恐怕绝不安全。一旦遇到刺客劫匪,潇阳王损失一定很大。
可,既然早就知道这样的凶险,为何一定要选在这个时候去呢?风七七不懂。
辛九娘也不打算跟她解释,随手往闺房里拣了件披风与她披上,拉着她匆匆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