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铮还有点怀疑：“你们和梅森一起吃饭……”
戴安娜点点头，在一处僻静的街角停稳车，压了压帽檐：“因为那天你和我说，我们都是贼，不是杀手……这句话我考虑了很久，觉得杀手犯下错误是不能被原谅的；但是贼犯了错误，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像你原谅我那样去原谅梅森虽然很难，但我还是去尝试了。”
吴铮缓缓点头，把后窗降下一小块，点燃了一支烟。
戴安娜又道：“梅森也有案底，不能公开露面，是奥利弗为他把断骨简单的续接上；道格通过关系帮他联系到了飞往新墨西哥州的私人飞机，上面有三名坦丁大学的实习科研生，他们不会为难梅森的。”
吴铮吐出一口烟雾：“借用你刚才的一句话，这样很好，皆大欢喜。”
戴安娜轻叹了口气，指了指车窗外：“大街对面就是无花果餐厅。”跟着递过来一张白色的卡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就留下……但是很难说，我们再联络的时候，谁会帮到谁，我只能尽量做到不再打扰你……”
吴铮突然递上自己的手机：“把你的号码输入进去。”
戴安娜眼底一亮，登时有了神采：“你说什么？”
“我说把你的号码输入进去，”吴铮淡淡点头：“下次再联络，我尽量做到让你帮忙。”
戴安娜噗的一笑，冰冷傲娇的容颜便如春风化冻，绽放出无尽的温暖和柔媚：“对了，至少你还需要一颗裕璜龙祭奠养父，是需要我来帮忙的。”接过他的手机纤指如飞，快速输入了三串电话号码，并且一一做了标记。
吴铮皱眉道：“你写了这么多，别告诉我你有十部手机……”
“哈！”戴安娜笑道：“猜错了，是我有三个电话号码，每隔一周换一次，不停循环。”
吴铮讶异道：“那是搞什么名堂？”
戴安娜把手机递还给他，嘟了嘟嘴：“我虽然不是杀手，至少还是个被通缉的飞贼，如果使用普通的通讯网络，FBI用不了两小时就能把我抓捕归案了……这样的常识你怎么会不懂？”
吴铮道：“那你现在用的是什么号码？”
“是林雍，”戴安娜道：“他被抓走前，曾经黑入过FBI的通讯后台，在几十个序列组里分别盗取了一串他们内部的手机号码。”
吴铮挑了挑眉：“有什么特别？”
戴安娜道：“这些号码被特别加密，自动变换各大运营商的频段，还可以反向封锁信号跟踪和窃听……这么说吧，我使用这种号码，就等于混进了FBI内部通讯系统，可由于管理机制和相对的独立性，他们自己是查不到自己的。”
吴铮颇为吃惊：“这个林雍好厉害，连FBI都能黑？”
“对他来说，这只算牛刀小试！”戴安娜脸上写满骄傲：“在这之后，他本来还想再耍弄一下中情局的通讯后台，再搞出一批号码，因为相比FBI，中情局的通讯多出一个卫星加密频段，更保险更安全，可谁想到……”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眼底闪过沉重的无奈和惋惜。
吴铮没有马上接言，想了想又问：“刚才那个汤普森先生什么来路？”
戴安娜叹道：“林雍的舅父入狱后，就是我委托他成为了林雍的监护人。汤普森先生只是社区里一名普通职员，虽然胆小怕事，可心地善良。他非常同情林雍的遭遇，尽管知道了很多内幕，包括我的身份，可经过一番挣扎，他的良知还是战胜了怯弱，毅然答应了我的请求。”
吴铮道：“所以你爱屋及乌，因为林雍，对他也特意关照很多？”
戴安娜叹道：“说起来我这样的身份，显然不宜跟汤普森先生过多的接触。他是个奉公守法的良民，如果被警方得知和通缉的嫌犯有来往，一定会麻烦缠身。可是几个月前，他妻子患了严重的肺痨，家里还有三个孩子需要抚养，巨额的医疗费用和严峻的生活压力令他不堪重负，差一点就要崩溃……”
吴铮道：“所以你选择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帮了他？”
“是。”戴安娜苦笑：“我是个贼，永远也过不了汤普森那样的平民生活，钱对我来说，远没有对他的意义大，于是我就让奥利弗去医院，暗中结算了几次他妻子的医疗账单，不过很快被汤普森发现了，声称不会接受这些钱……我很无奈，又派奥利弗三番五次的跑去社区，试图做通他的思想工作。”
吴铮默默抽烟，目光看向窗外。
“好了，不管怎么说，”戴安娜正了正身体：“你这次不但帮我解了围，也间接救了汤普森先生，我要代他感谢你。”
吴铮摇头道：“可这事不算完吧？斗牛帮又吃了一次瘪，肯定更不肯善罢甘休了。如果他们都是柯蒂斯这样卑鄙无耻的货色，即使找不到你，也会去找汤普森的麻烦。”
戴安娜轻松一笑：“我想不会的。你一连两次的出手，让他们吃的苦头可不小，这恐怕就导致了我的‘份量’水涨船高，他们再想惹事，肯定会把你列为头号劲敌，那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更何况梅森已经远走高飞，他们失去了衔接环节，在洛杉矶很难有大的作为。”
“还有个办法也能补救一下，”吴铮道：“斗牛帮找你的麻烦，始于美联储的黄金，把内幕消息尽快透露出去，绝了他们的念想，或许也能起到些作用。”
戴安娜点头道：“嗯，我下一步也打算这么做的。”英挺的双眸一翻，碧蓝的眼底涌出异样的光彩，又问道：“那你该准备考虑亚马逊之行了吧？我随时恭候。”
吴铮看时间差不多，开门下车：“我考虑一下，会安排时间和你联系的。”他别的人情可以不欠这位女飞贼，唯独对裕璜龙势在必得，所以一口答允。
戴安娜目光紧紧跟来，半开玩笑道：“可你得提前通知我……联邦航空管理局是不会任由一个通缉犯在美国领空飞来飞去的，呵呵。”
“知道。”吴铮沉稳的点头：“我会想办法。”
“办法由我来想，”戴安娜接道：“你只负责享受旅行就好。”脸上笑意盈盈。
吴铮再点一次头，关好车门，大步穿街而过。戴安娜螓首偏转，凝望着他高大的背影，轻轻发出一声叹息，幽怨而绵长。
弗兰克端坐在餐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围着纯白的餐巾，正对着一只大号的帝王蟹“下毒手”，掰下一只硕大健壮的蟹腿，突然看见吴铮身影一晃在眼前落座，呵呵笑道：“来得正好，要不要试试这个‘五公斤’，店里刚刚空运过来的。”
吴铮一皱眉：“什么五公斤？”
弗兰克道：“挪威的帝王蟹，这个季节不论公母，只要是体重刚好达到五公斤的，口感和营养都是上上之选。不过它们还是太肥了，两只蟹钳吃完，你可能就饱了。”
吴铮看他盘里的大螃蟹果然硕大无比，桔红色的蟹壳蟹腿色泽夺目，不要说吃，只这么扫一眼也非常诱人馋欲，想了想道：“来半份不行么？”
“行！”弗兰克把蟹腿塞进嘴里大嚼，表情十分享受：“但也照收一份的钱，只要你不感觉吃亏就行。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物以稀为贵’吧？这是句真理。在挪威当地，帝王蟹生活的海域几乎没有天敌，就快要泛滥成灾了，很多渔民都吃到恶心，甚至拿它来当狗粮……这和咱们的心理是不是截然不同？”
吴铮听得一怔，眨了眨眼睛：“算了，那我半份也不来了。”
弗兰克哈哈大笑：“好啊，那我省钱了，30美元一份呢！”继续咧嘴大嚼。
吴铮皱眉看他：“警长先生今天的心情不错？”
弗兰克端杯喝了一口红酒，苦笑：“我感觉有一个世纪没这样安心吃顿饭了。”
吴铮跟着微微一笑，暗想他此话倒不算夸张。最近一周来，弗兰克恐怕没有哪天不是在提心吊胆、焦头烂额中度过，现在两人的关系趋于稳定，美联储黄金一事也尘埃落定，换了是谁，都同样会长舒一口气。
侍应很快走来招待，吴铮翻看菜盘，随意点了一份牛排和一份饮料。
弗兰克问道：“不来点酒吗？”
吴铮翻了他一眼，摇头叹道：“我的心情暂时还没你那么美丽。”
弗兰克插起一块肉塞入口中：“我接到安东尼的电话……斗牛帮居然跑来洛杉矶找你的麻烦了？这事透着古怪，是不是和咱们美丽的戴安娜小姐有关？”眼里闪过深意。
吴铮喝了口水，皱眉不答。
“不提这个。”弗兰克很识趣，擦了擦嘴：“安东尼会处理好的，放心吧。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消息，恐怕你听完心情会更糟。”
吴铮斜睨他：“什么消息？”
弗兰克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我简单看了一下那部刚实施的金融合作法案，又咨询了局里法务部职员，才知道乔伊·拉蒂莫为什么不试图杀掉祝小姐，而非要绑架她。”
吴铮一下坐直了身体：“为什么？”
“法案里规定，”弗兰克道：“合法的继承人如果死亡、失踪且再没有合适人选履行继承行为时，合伙人产生的正常利润也照样会被划分出，然后由联邦政府或州政府的财务机构代为保管，这就是说……”
“这就是说，乔伊杀了阿蓉也没用！”吴铮登时恍悟：“他罪行败露，财产即使不被阿蓉分走，也会被政府充公！怪不得……”
弗兰克两手一摊：“所以他留祝小姐活命，还有一线生机；把这个唯一合法的继承人弄没了，真被查实罪行，就等着被法院抄家吧！”
“这是乔伊的坏消息。”他接着道：“可我们同样也有坏消息。据法务部职员解释，这部新法案和旧有的联邦公平就业法产生了直接的冲突……具体到祝小姐身上，她可能会失去祝义弘的继承权！”
“什么？”吴铮重重放下水杯，双眼瞪得溜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