绺子被我一脚踹在肩膀上,“诶哟”了一声,两只手抓着我的裤子迅速的向上攀爬,我腰上一松,眼见着裤子就要被他扯下去了,我大叫着“裤子!卧槽我的裤子!”绺子依旧不为所动,咬着牙竟一点点的爬了上来,然后一只手快速的重新抓住铁环,这才气喘吁吁的说:“你这个小同志,也太不厚道了,不拽住我也就算了,怎么还尥上蹶子了?!”
绺子一手抓着铁环,一手捂住肩膀,看样子我情急之下的确踹的不轻,刚想说你他娘的给我抓的腿都成血窟窿了,还有脸赖我踹你?!刚想再骂,绺子忽然“嘘”了一声,下巴一抬,示意我那边看去。
只不过半刻未注意,此时伯重已经越舞越急,小英的脸上也已经呈现出一种黑灰色的死气,忽然,伯重舞蹈戛然而止,玉戈在空中舞出一个弧度,刃尖竟直直的往小英的眉心刺去!与此同时,伯重口中忽的高呼“彼岸舟楫,魂兮归去!”
此话一出,顿时整个空间是一震!玉戈点破了小英的眉心,一缕黑血顺势涌出,伯重玉戈一转,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口中则继续高呼着:
“破石黄土,魂兮归去!”
“无疆去处,魂兮归去!”
“得吾所渡,魂兮归去!”
伯重步伐移动,又开始舞了起来,我知道,超度的关键时刻,终于来了……
“彼岸舟楫,魂兮归去!”
“破石黄土,魂兮归去!”
“无疆去处,魂兮归去!”
“得吾所渡,魂兮归去!”
“……”
伯重不断的高呼着,舱外的雷声也随之密集起来,炸裂声不断传来,仿佛老天爷发了怒,要把我们这只小船给活活劈碎一般!
接着,就在伯重的头顶,好像隐约有光线透入,起初我还以为是幻觉,因为这里往上还有两层的船舱,起码有三层夹板,其中还夹杂着几层厚厚的地毯,怎么可能有光能穿透?!
但很快,我发现自己错了,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整个船舱瞬间暗了下来,伯重的头顶上方却忽如火花炸裂,极强的光线瞬间穿透舱顶直射下来,晃得我发疼,眼前一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原本我的眼睛在刚刚就因为哭的时间太长而红肿着,这么一来更加糟糕,他娘的不会直接盲掉了吧!我努力的眨着眼睛,眼泪不断的被挤出,慢慢一点一点适应着光线,好在就这么过了几分钟,眼睛又恢复了正常,虽然视线还是有点模糊,但基本上能看清东西了。
再向伯重看去,他整个人都被白光笼罩着,通身几乎透明,他已经停了下来,双袖垂落,仰着头向上看去。
随着舞步的停止,伯重头顶光线一动,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瞬间就压了下来,伯重猝不及防,被压的一个趔跄单膝跪在了地上!
我吓得险些叫出声,却见伯重几乎是在瞬间就已经弓起背,单手执戈点地,腰部用力一拧站了起来!他仰头双手托起玉戈而上,一声暴喝响起:“兖州滋阳孙小英,魂去!”
伯重的长袖滑落到肩部,露出的一截小臂,青筋毕露,显然是拼劲了力气!
“兖州滋阳孙小英,魂去!”
伯重又喊了一遍,他全身微颤,看着相当的不对劲!我心道不妙,果然很快就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那是一缕鲜血,从伯重的面具之下流出,因他高昂着头,血很快就顺着脖颈流下,滑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我完全呆掉了,没想到如伯重这样的人,他也会流血,也会受伤,那压下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让伯重伤成这样?!
正震惊之时,忽然,小英身体开始急速的抖动,她双肘柱地,全身都僵硬的挺了起来,肚皮里的动静越来越大,饿鬼似乎马上就要破皮而出,随后,小英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肘一松,整个身体瞬间跌落,随着不断的抽搐,一缕白烟似的气体顺着点破的眉心升腾而出……
是小英!她的魂魄出来了!
我心中一滞,险些又哭出来,我看到那团烟雾中似乎有一个人影,十七八岁的女孩,穿着一身碎花的红袄,梳着一条大辫子,正笑意晏晏的看着我笑。
那就是小英吗?多美好的一个姑娘啊,80年的桎梏,你终于解脱了……
“小英”我喃喃的道,“对不起……”,小英的笑刺我如万箭穿心一样的疼,脸上一痒,感觉有什么东西滑落了下来,我是又流泪了么?
我望着她,也冲她笑了起来,小英啊,你走吧,你自由了,以后再也没有这许许多多的苦难了,如果有一日我们能重逢,也许是在地府中,也许是在未来的某一世,我将会用我的一切来补偿你,再见了,小英……
小英似乎明白了我要说的话,笑着冲我挥了挥手,慢慢变得透明,消失在那渐渐消散的烟雾中……
我心在随着小英的魂魄消散而沉入渊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活生生的从身体里被挖了出来,我木然的望着整个船舱渐渐的静止了下来,海浪声、雷声平息了,最后,压在伯重头顶的光也暗了下来。
整个世界都恢复了如初,我松开抓住铁环的手,一下就瘫软在了地上,我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看向依旧躺在地上的饿鬼母,她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去。
尸体的周围,八只饿鬼尚在不断绕着她的肚皮来回爬动,仿佛刚刚经历的那一切都与它们无关,它们只是饿,饿得已经快要忍受不住。一只饿鬼终于爬上了鬼母的肚子上,张开嘴咬在了母体的肚子上用力一扯,几乎是瞬间,如果装满了水的气球一般,鬼母的肚子“啪”的一声爆裂开来,密密麻麻,无数只有一公分左右的小饿鬼倾泻而出,瞬间淌了一地!
八只饿鬼欢叫着抓起一把小饿鬼就往嘴里塞去,很快,整个船舱中都充斥了一股无比腥臭的味道!八只饿鬼的嘴角都淌下暗红的血水,它们咀食的很快,细小的白骨被吐的到处都是,不止如此,刚刚出生的小饿鬼也开始互相蚕食,还没有完全生长好的嘴被咧到最大,为了啃食同类,它们的嘴角直接撕裂到耳边,整个场景犹如炼狱,我几乎还没才能够悲伤中缓过来,瞬间就被恐怖代替了!
伯重似乎伤的不轻,踉踉跄跄的走出圆圈,绺子反应过来忙过去搀扶,结果伯重站立不稳一头栽倒在绺子的身上,瞬间把绺子也压倒在地。
我这才清醒过来,忙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一把把伯重脸上的面具扯掉,只见他牙关紧咬,面白如纸,嘴角的血迹粘在了面具上,一扯之间,血珠四溅。
我和绺子顿时急眼了,抬着伯重就要往外冲,伯重却扯住我的衣袖,虚弱的说:“等,等等,铃铛,还在么?”
铃铛?什么铃铛?我懵住了,听不懂伯重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鬼,鬼缲……”
我猛地想起来,是那个铃铛!那个伯重给我用来召唤鬼缲的赤色小铃铛!我忙扯开衣领把挂着铃铛的绳子拽出来,“在在,我一直戴上身上!”
伯重接过铃铛,他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着,力气已经全部耗尽,这么轻的东西几乎都要拿不住。他颤抖着把铃铛放到唇边,在血沫上一抹,铃铛上的纹路就沾满了伯重的血,“你,摇响铃铛,叫,叫大黄把剩下,剩下的饿鬼带回地府,交给,冥王……”
我忙接过,铃铛上的纹路已被鲜血浸满,呈现出一抹诡异的红色,我点头,“好,我知道该怎么做!”
陆景温这时走了过来,我心中顿时警戒起来,身子下意识的挡在了伯重的面前,如今伯重伤成这个样子,这死人妖如果想趁火打劫,依照我和绺子的身手,那我们三个恐怕都要交代在这了!
谁知陆景温却完全没理会我,直接对伯重说,“我可以将它们送回去,你忘了,华辉是华彦裘的后人,这点事他还是能做的”
伯重摇摇头,看起来极度虚弱,“在这件事上,我并不信任你,也不信任华家人……”
陆景温面色一僵,叹了口气说:“那我帮你医治,船上有不错的丹药,你应该用得着”
伯重还是摇摇头,看都没看陆景温一眼,直接对绺子说,“送我回去”。
绺子“嗳”了一声,架起伯重的两只胳膊用力一弓腰就把他驼到了背上,绺子站起来后把伯重小心的往背上又纵了纵,伯重的头担在绺子的肩膀上,已经闭上了眼,也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在闭眼休息。
绺子微俯着身子,转头对陆景温冷哼了一声:“听见没?!咱家老大说不相信你,马爷也不相信你,你惹出来的祸,却让咱家老大给你平,你要是还有点脸,就消停的别整这么多叽叽歪歪的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