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重皱着眉看到我们像死狗一样摊在艇上四仰八叉的喘气晒太阳,说你们惊走了我的鱼,现在给我安静点,否则钓不上鱼就只能用你们俩炖汤了!
绺子立即闭上了嘴,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已经认伯重为他的人生导师了,指哪打哪,毫不含糊。
我从疾驰的快乐中慢慢平静了下来,阳光照在身上暖的要命,全身的细胞都懒洋洋的,我真想就这么一直躺下去,浮生偷得半日闲,难得的有点小矫情。
三个人都在享受这难得的平静时光,谁也没说话,就在我迷迷糊糊就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轻微的清脆铃声响起,伯重手指感应着鱼汛,绺子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诶哟,有鱼咬饵了!”
伯重感应着,忽然急速摇轮收线,他的手非常的稳,很快鱼线就从水中带起了一条相当大的鱼,绺子乐了,“不得了,还是一条花鲈,这怎么也得有四五斤吧!”,说着上手帮忙解钩把鱼就捧进了桶中。
伯重看起来很满意,难得的气场舒缓了不少。绺子问道:“我说老大,你今天出来就是打算在海上晃一天的吧?你看你连水果盘和红酒都带了,也应该带了锅子和无烟炉了吧?怎么着,让小马再给您露两手?”
伯重指了指一个大包裹说:“应该都有,你自己翻”
绺子就去翻包裹,一边往外掏东西一边啧啧的感叹道:“一看就是小于帮老大准备的吧?简直就是贴心的小棉袄啊!”
包裹里的东西很全,绺子把能用的都摆了出来,无烟炉,固体燃料,锅子,盐巴辣椒等等,绺子真的算是个居家好男人,只要有他在,这些事全然不用其他人插手,手脚麻利的处理了海货,很快就架起了锅煮上了鲜鱼锅。
新鲜的食材只需要用清水煮一煮,不必要加过多的调料就异常鲜美,鱼汤在锅里翻腾,渐渐汤头变的奶白,香味飘出来那叫一个香!因为快艇毕竟不稳,三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围坐在鱼锅前,伯重十分大方的把红酒贡献了出来,于是红酒就鲜鱼,感觉吃的灵魂都要出窍了!
在我们消灭完了一整锅鱼之后,已经过了午后,绺子说这样不行,海上的伙食太好,这几天居然还给胖了,他要再出去兜兜风顺便消消食,于是一阵风是的骑上摩托艇跑出去浪了。
我和伯重坐在快艇的两头,我摸出一支烟来点上,望着绺子远去滑出的白色水痕发呆。我原本是有事来问伯重的,可我现在实在不想提及那些让人心焦的事,我想着以后将要面对的生活,像今天悠闲的时光怕是再也没有了……
我抽着烟,回头看了伯重一眼,发现他也在淡淡看着绺子远去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者他就是在单纯的发呆,嗯,这很好,于是我更加安心的继续抽烟,发呆。
过儿好久,伯重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你要找我说什么?”
我愣了一下,很久都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脑子当机太久,需要恢复时间。我足足愣了十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问道:“你知道我找你有事?”
伯重没什么表情,淡淡的“嗯”了一声。
阳光晒得我有些发懵,心里却多少有些沮丧,哀叹一声,该来的总要来,于是整理了整理思路,说道:“其实早上我打出了一个电话,是打给我二叔的……”
伯重半眯着眼,眼神却是看向我的,双手担在脑后,依旧没什么表情,“嗯,然后呢?”
“……因为两天前二叔发了个信息给我,我今天早上才看到,于是我回了电话给他,他说……他说发现了我爷爷周围有目的不明的人,我想是你派去的达贡巴人被发现了……”
我紧紧盯着伯重的眼睛,努力的观察他的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本来我以为我说完这句话后,他多多少少会有些吃惊或者诧异,因为依照我对伯重的了解,他是不大会允许自己做的事有这样的偏差的,即使不是亲力亲为的事,属下办事不力,他也应该不会容忍。
让我奇怪的是,伯重居然毫无反应,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仅仅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神色淡淡。
场面有些尴尬,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觉得我二叔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你不知道,他的身份有点特殊,他是……”
我还没说完,就听伯重忽然开口接了过去:“靳国良,特事处副处长,少将军衔”
“什,什么?”我有点懵,“你认识我二叔?特事处,那是什么?”
本来我想说二叔可能有体制内的身份,看伯重能不能想象办法应对一下,没想到伯重张口就说出了二叔的名字,甚至还知道他的具体身份,他果然是对我进行过全面调查的……等等,他说二叔是什么军衔?少将?!乖乖,这老小子果然不简单!
“特事处嘛,就是……”伯重轻轻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哀叹了一声继续说道:“算了,你不用知道。”
我被噎了一下,心里就有些发堵,心说说话说一半你是真的想憋死我啊,后一想,还是算了,原本就是连我二叔都瞒着的事,不指望其他人也会说。
伯重大约是不想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了,只说让我放心,我二叔那边的事他会解决,不会让他查到我这里。
我想了想,就继续另一个让我担忧的问题:“你不会因为达贡巴人暴露了,就让他们撤回来吧?”
伯重摇摇头:“撤不撤回来已经没有意义了,你二叔既然已经发现,他不会让你家老爷子出事的。”
“我担心如果还有其他像陆景温一样有实力又居心叵测的人,那二叔他……”
“你太小看你二叔了”伯重显然没了耐性,挥了挥手说道:“不讨论这个了,你还有什么事想问我,快一些!”
听到伯重这么说,我居然没有太多难堪,想了想就继续问道:“我其实不大明白,你为什么要陆景温一起去鬼岛,不担心他从中搞鬼么?”
伯重抿了抿嘴,似乎是在考虑我说的可能性,但很快他就洋溢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忽然问出了一个问题:“你觉得,这所有的人中,我最信任谁?”
伯重的话题跳脱的有点大,我反应了半天才试探的回答:“应该,应该是我吧……”
伯重摇摇头,“不对,最起码现阶段,我最信任的人是陆景温”
“呃?”我一下就愣住了,心道你没吃错药吧?这个人可是敌人来的!
“所有的人出现在这里都不是意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包括姓傅的派给我的人,也包括你表面看起来是巧遇的朋友,你一向是从善根上看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这种习惯对你非常的不利!我之所以说最信任陆景温,是因为我清楚他的意图,我们有共同的目的,利益方向相同但利益点却不同,这让我们没有任何冲突的理由,他不会反水,因为他如果从中搞鬼,最终受损最大的是他自己,从利益上看一个人可信任与否,才是最清晰的。”
“……虽然我明白你说的陆景温的立场,但是,”我摇摇头表示还是不能理解“但是我认为其他人还是无辜的,你是不是想多了?你看啊,这几天的经历,我想大家都多多少少知道接下来的行程是有危险的,即使是这样,到现在还是没有一个人退缩,这难道不能说明什么嚒?”
伯重冷笑一声,“都想到了这个层面,居然还是不愿相信人心不古?!人心要比鬼神复杂的多……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伯重似乎觉得和我说这些话有些可笑,叹息着摇摇头。
我刚要辩解,伯重不耐烦的打了个他不再想说话的手势,“好吧,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问道,“你为什么连我也不相信?你说的,我二人本是一体,如果你连我都心存怀疑的话……”
对于这种直面的尴尬问题,伯重没有一点婉转,直接说道:“我说过很多次,你的身体被人动了手脚,而且这个人能力不可估计,他先我一步找到你,却到现在都还躲在暗处不动声色,我不能轻举妄动……再者,你来到这本也不是你的本意,对强行逼迫自己的人忠心不二,你认为我会相信么?”
“可我……”话还没说完,伯重再一次摆摆手,这次他的耐心真的完全用光了,干脆闭起眼开始小憩。
好吧,老实说,伯重的话让我很不舒服,我一直觉得他既然说我们同为昆仑童子,虽然我如今的确废柴了些,但已经走到现在的局面,两人本应也是一体,否则我也不会在二叔发现达贡巴人的第一时间找他来商量对策,如今他居然毫不客气的说我并不信任你……
我不想表现的自己过于矫情,但的确,第一次,我居然有了伤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