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绺子垂头丧气的从他的包里翻出一个煮苞米和两个凉包子,苞米是洗澡之前饭店老板娘送的,绺子脸上有伤,吃起来不方便这才塞到了包里,那俩看起来惨不忍睹的包子绺子也忘了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自己先闻了闻,觉得大概吃不死人,就一股脑的递给了和尚。
和尚也不嫌弃,照单全收,等俩包子下了肚绺子这才咂摸咂摸嘴,问:“和尚也能吃肉?我刚才闻过了,羊肉大葱馅的”
也不知绺子是故意还是真忘了,我们本以为和尚会多少有点反应,没想到和尚鼓着腮帮子大马金刀的一挥手:“荤素不忌”
我们四个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和尚像耗子似的啃完了苞米,还把掉在衣襟上的苞米粒全都捡干净了塞进嘴里,这次大概才真的从非洲难民的角色里缓过劲儿来,绺子看的一个劲儿的缩脖子:“贼膈应……”
和尚吃饱喝足,打了个佛号,看着不知所措的我们,问:“施主,我睡哪?”
“……”
“我说和尚,咱不带这么玩的,你大半夜的跟个鬼似的冒出来,除了吃就是睡,你先告诉我们你到底是谁不成么?”我真是拿这和尚没辙,没想到是这么个没溜儿的主儿。
“呵呵,贫僧不是早已自报过家门,贫僧法号了空”
“你丫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不是问你叫什么,说说你的身份!你到底跟哪耗子洞里钻出来的?!”
和尚沉吟了半晌,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样吧,施主,你问,贫僧来答”
我一想这样也好,想了想,还没想到从哪问起,段江却在一边幽幽的说:“你认识伯重?”
和尚笑眯眯的点头:“自然认得,只是伯施主不认得贫僧罢了”
“你跟他,还有少黎有过节?”这句还是段江问的,单刀直入,先摸清对方的敌我态度,倒像是段江的风格。
这次和尚回答的就没那么痛快了,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咀嚅的说:“贫僧和他们两人……过节谈不上,就是有些渊源”
“怎么样的渊源?”
“呵呵,竖贫僧不能说”
“那你就告诉我是善的还是恶的吧?”
“善,准确的说,贫僧是在救两位施主于水火”
段江面色不明的点点头,又问:“这么说,你是跟西王母有过节了?”
这下和尚不说话了,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就这么笑眯眯的看着段江,段江微不可察的跟我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心里就都有了数,敢情这秃驴之所以搞出这么多事来是因为跟西王母有仇!可到底是什么仇,看和尚这谨慎态度知道问也白问,所以段江干脆就不再说话了。
绺子坐不住了,接茬问:“和尚,我能问问,你到底啥目的不?别老说啥苍生于水火,你跟西王母俩人有啥龌龊事咱管不着,我就想知道你想拿我兄弟咋着?能痛快交个底不?”
和尚倒没怎么着,段江和我脸上却阴晴不定了,绺子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只不过“跟西王母的龌龊事”这句话,实在是太惊悚,绺子才是真正的荤素不忌啊!
和尚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那样子就好像你跟他面前骂他往上十八辈祖宗他也就只会这副表情了,不知道是真的不知所谓还是深藏不露。
“这个嘛……”和尚呵呵一笑,说:“现在贫僧还不能说,就算说了各位施主也不信,伯施主是不是留下一个地址?各位随我到了那个地方,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呸!”绺子骂了一声,“故弄玄虚!”
和尚还是不以为意的继续笑眯眯,我瞪了绺子一眼,呵斥道:“绺子,怎么跟大师说话呢!”
转头换了个和善的表情,决定改变策略换一种交流方式,于是也笑眯眯的跟和尚说:“这位大师啊,不是咱不相信你,可你怎么也得拿出点诚意来让我们相信不是?我还是那句话,您是大智慧什么都明白,可咱真是两眼一抹黑,如果您不是局内人,那我们是死是活压根跟您没关系不是?!所以啊,您也多少交个底,我们是真糊涂着呢……”
和尚下意识的吧嗒着嘴,好像犹豫着要不要说,我一看十分了然的忙不迭的又想翻点吃的给他,但包里的东西是绺子没事买来打发时间的,除了薯片就是瓜子,而且就剩一包瓜子了,实在没辙了也只能翻出来递给和尚,“您磕着,磕着……”
和尚看样子相当满意我的“懂事”,撕开包装袋抓了一把就磕了起来,磕着磕着就松了口:“其实吧,伯施主留下的那个地址,贫僧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
“嘶!嘿你这和尚,好说好商量的还不行了是吧?!到底能不能给个痛快话,再不说老子可哄人了啊!”
绺子一下就急了,不过我这次倒没拦着,自己的耐性也快到头了,和尚看着我们面色都不善,忙道:“施主莫要急躁,贫僧虽然不知打那地方具体有什么,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下连绺子都懒得催促了,这和尚估计是属大笨钟的,拨一下转一下,和尚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慢悠悠的说:“施主可知,这昆仑双童子到底是几个人?”
这问题把我问的一愣:“顾名思义啊,不是两个人吗?”
“那这两个人是谁?”
“……我,和伯重?”
和尚呵呵一笑,摇摇头:“非也非也”
我皱着眉和段江对视一眼,发现他也莫名其妙,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从来没意识到在这个根本问题上还会出错,所有的人传达给我的信息都是我和伯重就是昆仑双童子转世,如今听和尚的意思,难道还不是这样?
然后,和尚就讲了一个很玄妙的故事:
“很久以前,传说昆仑从万物之灵中孕育出了一个童子,但世间的善和世间的恶都集中那一名童子之身,昆仑之主将童子收入麾下,但渐渐发觉童子能力强大到连自己都无法真正把控,何况那童子心性未定,善恶之间与身体之中流窜,时而恶念一起摧残生灵,时而善念一起又超度生灵,把三界搅得无甚安宁……”
绺子接话道:“那不就是个精神分裂嘛!”
和尚像想了想,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又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瓜子在手上,道:“施主说的极是,童子身体中的确是有两个灵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昆仑之主最终决定,将童子一分为二,善的那个留在本体,恶的那个作为主体的影子分裂出来,压在昆仑山下!”
我一愣,因为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犹豫的问:“你说的这个童子……是伯重?”
和尚笑眯眯的吐了一地瓜子皮,“善哉善哉,贫僧早说施主有慧根”
“可……可是……那我……”
“施主莫急,听贫僧把话说完,恶的那个虽然被压在昆仑之下,但压制他的人却忘了,童子本就是昆仑孕育而出,就像是,像是……”
和尚歪着脑袋想,绺子忽然笑呵呵的接话道:“你用孙猴子蹦出来的那块石头做个瓮装孙猴子,装的住才怪!”
和尚“啊”的一声惊喜道:“就是这个理!可就在昆仑之主无奈之时,三界地下幽冥之地却又孕育出一个童子,说起来也是神奇,在极污秽之地却孕育出极纯净之物,仿佛就是为渡众生而来,昆仑之主将那童子掠来置于昆仑山上三百年,恶的那个这才渐渐沉寂了下去”
“相当于如来放在五指山上的那张符?”绺子又插话道。
和尚呵呵一笑,忍不住抓了把瓜子分给绺子以示赞赏,绺子莫名其妙的结果,没心没肺的嗑了起来。
我哀叹一声,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要往张家长李家短的唠嗑茶话会的趋势发展,和尚见我神色古怪,以为给了绺子没给我让我觉得不高兴了,迟疑的又抓了一把问:“施主要么?”
我没好气的说:“给您省了!您留着自己磕吧!”
“呵呵,那贫僧就接着说了,自此之后,那幽冥之地孕育出的童子就和昆仑童子一并,成为了昆仑使者,多年以来也的确为三界有序出了不少力,但有一年,昆仑动荡,恶的那个竟无声无息的逃了出来,要按说这样的大事昆仑主不可能不知道,但也是奇怪,所有人都未发觉,等发现的时候已经不知过去多少年”
和尚觉得口干,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两口继续道:“恶的那个一心想夺回自己的本体,原本他也是没有机会的,因为一旦他和本体碰面,那他自己必将重新化作本体的影子,永远被踩在脚下,不得翻身,但事情却在一个时间点产生了变化,按照人间的时间来说,是在宋代”
我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和尚这番话的“影子”二字,忽然让我想到了一些事,在伯重叙说他第一次在达贡巴的见闻的时候,提到了一个巫师的名字,亚木老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