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桑?”我疑惑的问,“那是什么?”
“蛮桑是达贡巴的年轻勇士,我们这里的人相对于很多地方的人寿命要长的多,所以有很多不再有能力获取食物的老人需要赡养,我们把16岁到40岁之间的年轻人成为蛮桑。他们会外出打猎,去村子外面的地方换取青稞、盐巴和衣物,甚至和我林氏的子孙去到更远的中原买来年轻的女人,和稀罕的、精致的食物。”
我点点头,问:“前后死于恶鬼啃食的蛮桑,一共有多少人?”
老者想了想,道:“大约是从十几年前开始,死在狩猎路上的有……”
老者深深的拧着眉,似乎是回忆不起具体的数字,一直谨小慎微跪坐在林老族长身后的年轻族长恭敬道:“25人未归,但只找到11具骸骨”
林老族长长长的叹气道,脸上有瞬间的哀戚:“达贡巴的25个勇士啊!我的大儿子也是这么消失在雪山里,连具骸骨都没找到……我们不知道雪山中的恶鬼是如何出现的,近些年来,我们已经很少再去远处狩猎”
我之所以会问到这个问题,是因为江无崖打开的冥界通道距离这里实在是太近了,如果有恶鬼逃出来,这里的人必然会遭到侵袭。
于是我想到,既然有人碰到通道里逃出的恶鬼,那么是否有人看到过江无崖呢?于是又问:“整个达贡巴族人中,有没有人在雪山中见过一个黄眼睛的人?”
林老族长沉默了下来,他在回忆,半晌之后才道:“我从未听说过哪个族人见过黄眼睛的什么人……这地方太隐秘了,我自41岁担任达贡巴族长,到今年我已经103岁,来到这里的外人,或者是出现在更深处雪山中的人,一共只有11,嗯……林忌,是11还是12个?”
“一共11个人,尸体全埋在了东坳”
我皱眉,问:“尸体?”
“是的,尸体!”林老族长混浊的眼睛里忽然显现一抹异样的光彩,“他们中的大部分都看到了那片湖泊,所以我们不能冒险,即使他们不知道湖泊里的秘密,达贡巴族人绝不会放任这些人归去,中原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纵虎归山,必成大患!所以,我们就把这11个人永远的留在了达贡巴!”
显然,对这些人来说,草菅人命这种事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虽然我常常杀人,但我杀的人全部都是应该受到惩罚的罪人,我从来不动无辜的人。
但是,我承认老者的担心是正确的,在这样一个杳无人迹的地方,一个古老的村落守着一片能够长出黄金的湖泊,这种消息一旦传出,必将后患无穷,所以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整理了整理思路,发现像这样我问他答的方式,获取到的有用信息实在是太少了,目前,我想获知的是无非只有两件事,
一,“宗赫巴神”与我有什么关联。
二,“宗赫巴神”与江无崖有什么关联。
但迄今为止,从林老族长所说的信息中,我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所以,关于我和“宗赫巴神”的关联,看来只有等到我身体完全复原之后,自己下到湖底探查后才能得知,或者等老者口中的“亚木老巫”的到来,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位老巫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而我之所以怀疑江无崖也与“宗赫巴神”有关联,是因为我了解江无崖的为人。
这个古怪的村子和村子里的人守护的古怪东西,他是绝不可能不知道的!他把冥界通道开在这附近,却没有把这里的人杀光,反而从未露过踪迹,这绝不正常。
按照江无崖的行事风格,他是不会允许有此类的隐患存在的,不惜一切代价的清除隐患敌对,这是江无崖的惯有行事风格。
所以我猜测,江无崖与“宗赫巴神”是有渊源的,他知道达贡巴是“那个人”的地盘,或许是顾及对方能力,或许是两人早已达成共识,总之,这两人中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关系。
林老族长见我不再说话,开始惴惴不安,我摆摆手,说道:“这样吧,关于宗赫巴神,你们族内一定有时代相传的传记或者传说,你只管全部说给我听,期间有任何的问题,我再打断你,请开始吧!”
林老族长的眉头舒展开来,显然他自见到我就想向我传输这些信息了。老者吩咐林忌又往炭盆里加了一些炭火,盛着酥油茶的壶被炽热的红炭烧的咕噜作响,茶从盖子里滚出,洒在炭盆里响起一阵“滋滋”的声响,整个房间瞬间都飘散着微微带有膻味的气味。
然后,在这个温暖的房间,我足足待了三天。
这三天,林老族长和那个叫林忌的新族长说了非常多关于“宗赫巴神”的故事,我从中分拣筛选,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但那非常的有限。
直到第四天的中午,我的伤势痊愈后,我潜进了那片湖泊,寻找达贡巴人口中守护的那扇门。
湖泊的深度并不算太深,我很快潜到了湖底,找到了那扇门,我打开了它,并发现那扇门内,竟然是通往无尽的黑暗。
是的,只有黑暗,我在门中往下,走了一天一夜,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的东西,我感到十分诧异,因为那里的黑暗竟会使我感到畏惧。
“畏惧”这种情绪,我已经有上千年没有感觉到过了,我不知道那扇门究竟通往哪里,只能麻木的继续往深处走。
就在我走到第二天的时候,我开始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那是人的生魂,活生生从活人身上摄取的生魂。
起初,我只发现了很少的生魂,但随着我的深入,生魂的数量多了起来,那已经不是有几百只,或者几千只的数量,而是足有几万只之多。
那里面有男人、女人,也有老人和孩童,它们被封在那条无尽的黑洞里,变得异常凶残,按照常理来说,“生魂”这种东西是不会有思想也不会有任何攻击力的,但那个空间却让原本温顺的生魂变异,我不知道是不是和那里“黑暗”本身有关。
看那些生魂的年代,是在魏晋之前,被摄取出生魂的的人体,应该早已化作尘土,所以是没有办法找到他们将魂魄打回了。
我本欲将这些东西打散,但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
在生魂最密集的地方,我发现了一张完整的人皮,而那张人皮的脸,我确是见过的,那分明就是“宗赫巴神”的脸!
关于达贡巴供奉的那尊硕大的木雕人像的额头位置的红色山形的暗门,我原本以为那是画上去的某种古老的图腾印记,其实竟然不是,因为人皮的额头上的的确确是长着相同的红色山峰形印记,那竟是“宗赫巴神”脸上确实存在的胎记一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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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重说到这里,便停住了,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说“你终于想到了吧……”
是的,我的确想到了,在伯重说到从人像额头找到山形暗门的时候,我其实就已经想到了,因为那个印记如此特殊,但凡见过的人都不会轻易忘记。
在那艘鬼船的壁画上,那个怂恿契丹首领发起战争的汉人,那个用巫术召唤埋在古战场之下的恶鬼的汉人,那个在契丹首领死后偷偷潜入墓室把壁画最后一幅画面抹去的汉人,那个额头上有红色山形胎记的汉人!
原来壁画上的那个汉人就是达贡巴口中的“宗赫巴神”!
怎么会这样?!我不由的有些浑身发冷,信息一下子来的太多,我需要时间消化。
半晌之后,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向伯重问道:“在湖底的门内发现的那张人皮,除去额头的山形印记,容貌和你相似吗?”
伯重点点头,道:“几乎一模一样!”
我不敢置信的喃喃道:“怎么会?”,我回想了壁画的细节,企图记起那个汉人的容貌,竟然发现不知是否因为“死”过一次的原因而导致记忆受损,还是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个人的相貌,想来想去都是徒劳。
我摇摇头,道:“我不明白,既然你曾在达贡巴看到过那张人皮和木雕人像,那在鬼船上看到壁画时,应该第一眼就认出来的?我也没发现你有任何的不对劲,为什么?”
伯重眼神忽然有稍许的暗淡,他抿了抿嘴唇,犹豫着要如何跟我解释,过了许久却轻叹一声:“你说的不错,我应该认出来的,但我却没有……”
伯重苦笑的勾了勾嘴角:“其实,我对你隐瞒了一件事,我曾经发生过一次重大创伤,时间是在明末回到昆仑的那些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能说。我在昆仑的冰棺中沉睡了几百年才醒过来,醒来之后我发现,之前的很多事我都已经不记得了”
伯重的这一番话让我简直惊诧到了极点,我呆愣愣的看着他,问:“那你?……”
“我醒来之后,我主婉妗对我进行了长时间的治疗,我的记忆才一点点的恢复,我原本以为我已经完全的恢复如初,但如今看来,却并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