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松了口气,镜月更是直了直腰,慢慢向后面的椅子蹭去。紫宸扶额:“只是睡着了?那为什么会找不到人?镜月你给我老老实实站着!”
“大概是,因为镜先生送给方姑娘的仆人设了结界的缘故,亭中非常安静温暖,属下也是刚刚才感觉到主人使用黑火,便立刻赶来了。”
子凌一脸凝重:“筱竹从上午一直睡到现在?”
“是。”
紫宸看他的脸色便知其中有蹊跷,便道:“你先把筱竹带回来,如果她没睡醒就先送回别院,人我交给你了,一定要妥善周全,去吧。”
“是。”
“芊媚今天没来反而是好事呢,不然又该闹了,子凌说吧,出什么事了?”
“还不能断定有事,只是觉得奇怪,筱竹最近有些贪睡,从我认识她的那一天起,除病后修养外,她从未曾在白天睡过,就算偶有小憩,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从不会睡这么长时间,但是她的脉象又毫无问题……”
玉人方插嘴:“会不会是走太多路,累了?不对啊,她也没走多少路啊,就算累了,稍微坐一会儿就好了,又怎么会累到睡着,除非是遇到什么事情,让她觉得很累?”
紫宸看了一眼站在堂中的镜月:“大家朋友一场,我也不想太过分,你老实说,筱竹今天遇到什么事了?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可是你啊,况且你个铁公鸡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地大出血,竟然送人偶给筱竹当近侍,太反常了吧?”
“哪有,我那是好心……”
“少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镜月两手一摊:“我确实是我们当中最后一个见到筱竹的人,但是这一天筱竹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最清楚的应该是你的护卫吧?刚才他也说了,我只是和筱竹说了会话而已,你若不信,等筱竹回来以后,大可当面对质,或者让你的护卫和我单独对质,也或者把你们瞒着筱竹的事情告诉我也行……”
众人脸色一黑,玉人方双眉倒竖:“你威胁我们?”
镜月狞笑:“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怎么你们还真有事情瞒着她?”
紫宸继续扶额:“镜月,你够了!欺负人也要有个限度!芊媚告诉我那件事的时候,你的人偶明明就在门外晃荡,你还装傻!跟朋友讲条件、耍手段你也太过分了一点!”
“紫宸大人,请您安静一点,我的主人正在休息,您吵到她了。”人偶特有的阴柔声音出现在门外,春雨背着筱竹缓步进入正厅:“请问您找我的主人有人什么事情吗?”
镜月道:“和我当面对质,顺便告诉她……”
紫宸忙道:“枭,镜月站累了,你带他去里面的静室休息。你是筱竹的新侍婢吧,我们一天没见到她,有些担心,既然她睡着了,你就送她回去休息吧,玉老板,时辰不早了,你也一起去休息吧。”
玉人方心知紫宸是不放心筱竹,便随着春雨一起走了。子凌几日未给方筱竹诊脉,心里有些担心,想了想也跟着一起走了。紫宸少坐片刻,起身去了静室。
镜月歪在椅子上,枭站在不远处盯着他,看到紫宸进来也只是行礼没有离开,紫宸看着两人问道:“这是闹什么呢?镜月,人都走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说吧。”
“所以说聪明人说起话来就是省心,有些事要告诉你,我和这家伙说好了,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必须是真的,我答应了筱竹不会说出这两件事,但是我又决定告诉你,然后我又想到聪敏如筱竹肯定已经跟你的护卫交代过了,所以我想说出来也无妨,但是我要确保你不会做出违背筱竹意愿的事情,同时将芊媚告知的那件事的始末原原本本通知我,我以子凌和筱竹的一些旧事作为交换,如何?”
“成交。”
两人的交易非常顺利,除了交谈过程中碎了两张桌子,三张椅子,一把茶壶,八个茶杯,一对大花瓶,从静室出来,紫宸面色自若,镜月青了一个眼圈,枭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幸好站得远啊。
方筱竹睡到第二天正午才起来,睁眼看见房里人影晃动,想了想道:“春雨?”
“小姐,先梳洗更衣还是先盥洗用饭?”
“你先去把紫宸和镜月找过来,就说我有话说,昨晚你送我回来的时候,子凌给我诊过脉吧?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皱了半天眉头才走了。”
“你去吧。”
春雨关了房门,方筱竹迅速起身,更衣盥洗一气呵成,等到春雨带着人进门的时候,她刚刚咽下最后一口粥。紫宸“噗嗤”一声笑出来,镜月忍着笑道:“春雨,把桌子收拾了,然后去子凌大夫那里把他给你们小姐准备的药煎好了送过来。”
待春雨关门出去,两人一同大笑起来,紫宸道:“筱竹,喝点水顺顺气,那粥是我吩咐人煮给你的,煮了一个早晨呢,你吃得那么急,噎住了吧?你说你,不惯有人近身伺候也不至于……”
镜月跟着笑得无良,只是表情僵硬了些。
方筱竹丢了两记眼刀过去:“镜月,别笑了,再笑脸上的粉就要掉下来了,我都看见你发乌的眼圈了,唉,好严重。”
镜月表情更僵,咳了一声,表情肃然:“这都是为了你啊,紫宸听说我把你惹哭了,把我好一顿揍哦,委屈死我了,呜呜……”
“哦,我还以为你是不小心撞上的,原来是紫宸动的手,既然是紫宸大人亲手揍的,那我预备的化瘀膏你肯定是看不上了。”
“别,别啊,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连着几天一直擦粉的,方姑娘就赏了我吧。”
“在床边的柜子上,自己去拿。把脸洗干净厚厚地涂上一层,晚上就能好。”方筱竹揉揉眼睛:“真是不争气,吃饱了就犯困,我要去花园晒晒太阳,你们去不去?”
“你才刚睡醒就又犯困?别睡了,等会儿还要去外庄的正厅,今天奇斋的宝物要露面了,我可是给你们留了最大最好的位置,周围还用屏风隔开了,你倒好,只让我准备三个小展柜,更过分的是,那三个展柜最中间最奢华的那个现在还空着呢。”
方筱竹双手一拍:“哎呀,光顾着惦记你花园里那株快要开花的万叶兰,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我这就去把那个空着的展柜给用上。”
镜月随着两人边走边问:“筱竹这次拿来的都是外形小巧玲珑的宝物,我们几个常在奇斋走动倒是知道摆在那里的都是些什么,可是别的人……”
方筱竹一声冷笑:“他们不都说奇斋专门出好东西么,出门前我就和阿玉商量好了,这三样东西只给看不会卖,无论谁来问这是什么东西,我们一概不说,这个赏宝大会我给他们赏的不是我展出的这三样宝物,而是我奇斋的招牌!”
三人一路进了会场,奇斋的位置在正厅中间,无论进出都能一眼看到,紫宸特意用镂空琉璃屏风将奇斋展出的三样宝物围起来,比别的店家更宽阔的空间里,摆着一张大大的红木圆桌和两张椅子,桌子上三个精致展柜如石阶般依次错开迭高,最上面一个展柜空空如也,玉人方坐在屏风里悠然喝茶,对屏风外的各种眼光视而不见。紫宸和镜月放慢脚步,看着方筱竹走过去推开一扇琉璃屏风,将一个圆滚滚的鹅卵石放进空着的展柜,她打量着三样宝物满意地点点头,在玉人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镜月看紫宸皱眉,心中疑惑:“怎么了?”
紫宸摇头:“筱竹这是什么意思?那个石头,那个石头……”那分明是凝珠给玉人方的谢礼啊,小孩子的东西怎么能在宝物如云的大会里夺得头筹啊?虽说这次卖的是奇斋的招牌,但也不是这等卖法,罢了,筱竹该是自有打算吧,想了想才道:“我觉得那块石头看起来很普通,虽然经常出入奇斋,但还是不认得那是什么宝物。”
镜月耸肩:“既然她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也就是说它是比下面那两件更珍贵的宝物,奇斋的东西太多,我们认识的才有多少。不过,这颗石头单就卖相而言,委实太普通了一点,挺像那种在海边随手就能捡到的石头。”
紫宸腹诽:不是像,根本就是好不好?开口却成了:“既然是宝物,肯定不能只看外表。”
镜月点点头:“说的也是,我的展位在角落,人很少,也安静,在那里一样能看见这里的情况,跟我过去坐坐?”
紫宸看着那满满的人头,略一思忖便跟着过去了。镜月边指挥着人偶收拾东西,边问紫宸:“那位夏家家主……”
紫宸摇摇头,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也不想想,你都打探不出来的东西,我又能打探出多少?”
镜月叹气:“夏家现任当家夏梓,性格阴晴不定,处事圆滑,手段凌厉,是个了不得的厉害人物。几年前,夏家势力迅速崛起,我先后派遣了近百名人偶去打探消息,结果一无所获,仅这一点就让我觉得夏家实力不可小觑,这位当家更是轻视不得。”
紫宸道:“我倒是没有让人去打探夏家的消息,不过有一点让我很在意,按理来说,一个家族的迅速崛起离不开钱势,我在商海漂浮这么多年,名下产业也不算少,经营的店铺更是各种各样,不知是不是巧合,我从未与夏家有过任何生意往来。”
“哦,这还真是费尽心机的巧合。紫宸,那个人就是金掌柜,奇怪了,他昨天应该摔得不轻啊,今天就能行动自如,健步如飞可真是太有继续挨揍的天分了。”
“难怪筱竹会忍不住,这个人刚好是她最讨厌的类型吧,想要的东西不敢明说,只会用各种卑鄙的手段弄到手,最后视如敝履,嗯,想想这种人还真是觉得厌恶。”
“我倒没想那么多,我只是不喜欢他的眼睛,盯着别人的时候,亮的就像晚上的蛇,很恶心。他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不知道奇斋的展柜外人是不能接近的吗?”
琉璃屏风内,方筱竹放下茶杯声音森然:“这里摆着的三样东西,你一样也买不起,无论如何都买不起,在我生气之前,你还是赶快从我的视线里消失比较好,否则……”
金掌柜想起昨天的事情,跌跤,展品摔碎……他速度不减,直直地绕了个弯走了。方筱竹一声冷哼,继续靠着展柜发呆。
镜月敲打着下巴问道:“你猜,筱竹会不会知道夏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