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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欲将此身祭山河(1)

宇文邕继续埋头在一堆奏疏中,摇曳的烛火映照在他低垂的脸上,菱角分明的五官更显冷峻,眉头紧锁,目光深沉,认真地批阅着每一道奏疏。

“陛下!”蓁儿轻轻走进文安殿,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银耳羹。

宇文邕抬眼望了蓁儿一眼,并未放下手中批阅文书的笔。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宇文邕淡淡问道。

蓁儿将莲子银耳羹轻轻放到他的书桌上,回道:“皇叔不也还没休息?蓁儿是来提醒皇叔保重龙体的。”

宇文邕心下一颤,放下手中的笔,凝视着蓁儿。

这个前半生受尽流离凄苦的女子,他皇兄唯一的血脉,如今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风华绝代。

而自己因为朝政的繁忙,几乎从未好好关心过她。她却时常前来这文安殿劝说他多多休息。此刻他心中内疚不已,好不容易找回了皇兄的血脉,却从未尽过做皇叔的职责去关爱她。

“皇叔,看在我在膳房熬了两个多时辰的份上,先把这碗羹喝了吧,不然一会儿该凉了。”蓁儿微笑着将莲子银耳羹端到宇文邕面前。

宇文邕接过羹碗,轻叹了口气道:“难为你这么有心了。”

看着宇文邕将羹全部喝下后,又埋头在奏疏中,蓁儿一阵心酸劝道:“皇叔日夜为国事操劳,也该有个度,龙体要紧。”

宇文邕头也不抬的安慰道:“你回去休息吧,朕的身体很好,放心吧。”

话音刚落,他很自然地抬眸望了一眼置于书案上的青瓷小药瓶,澜叶将自己对他的关心全部都凝聚在这个小药瓶里了,他的心中突然一阵酸楚。

蓁儿一时默然,心中千头万绪。别人或许以为周国皇帝的勤勉是为了一统大业的心愿能早日实现,而她却明白,他的心愿不仅如此,他更加希望的是能尽早与心爱的女子长相厮守。心中明明十分想念,表面上却不许别人提及一个字,唯有自己在心中默默承受着,煎熬着。

他有多想不顾一切的离开长安,去齐国找她,却因为身上肩负的使命而迟迟迈不开脚步。

蓁儿多想为他排忧解难,然而朝中之事她并不知晓,眼下唯一能帮助他的就是替他去齐国走一遭,亲赴齐国打探澜叶的消息。

想到这里,蓁儿脑中忽有灵光一闪,道:“皇叔,蓁儿有一事相求,还望皇叔能够答应。”

宇文邕一面批阅奏疏一面问:“什么事,你说吧。”

“蓁儿想亲自去一趟齐国,打探澜叶姑娘的下落。”

宇文邕心中一震,停下了手中的笔,抬眼惊愕地望向蓁儿,“你说什么……你想要去齐国?”

蓁儿神色严肃,坚定的点了点头。

宇文邕忽然厉声道:“胡闹,赶紧回去休息,此事朕是不会准许的,你也休要再提,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睡觉。”

“皇叔,陛下,难道你不思念澜叶姑娘吗?你为什么要一直隐忍着自己的感情呢?明明心中十分在意,想念的不得了,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可我知道你的心早就被她全部占满了。若非如此,为何这一年多以来,你从不去其他嫔妃的寝宫,即便皇后亲自来请,你也都以朝政繁忙为由拒绝相见。这些蓁儿都看在眼里,自澜叶姑娘离开之后,蓁儿就再也未见皇叔笑过了。蓁儿不愿皇叔每日活在痛苦里,蓁儿只是希望能为皇叔分忧。”

宇文邕冷酷的面容下浮起一丝忧虑,他本以为这一切不会有人发觉,没想到蓁儿却一语道破。

他自己其实早就有了打算,若再无小叶的消息,他便会亲赴齐国一探究竟。

然而朝中政务繁多,又是关键时期,眼下他的确走不开。

既然这个时候蓁儿自告奋勇,也罢,既然她想去那就由着她去吧。

自她进宫后,从未求过他什么,没想到第一次求他,还是为了替他分忧,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好吧,朕答应你便是,不过你可知道要去哪里打探小叶的消息?”宇文邕若有所思地皱眉问道。

“袅萝曾在澜叶姑娘的身边待过些许时日,澜叶姑娘的事情她是知道些的。”

宇文邕恍然大悟,差点忘了蓁儿身边还有这么一名女子,于是点了点头,叮嘱道:“你一切小心,此事万不可声张。”

蓁儿如释重负,兴奋道:“知道了,蓁儿绝不会将此事泄露给他人的,尤其是皇叔你后宫的那些嫔妃们。”

宇文邕怔了一瞬,弯了弯嘴角道:“现在你可以安心地回寝宫睡觉了吧?”

蓁儿调皮地咯咯笑道:“是,蓁儿告退。”

夏去秋来,中秋过后,一场秋雨而至,树叶凋零,天气转而变凉。

澜叶整日握着宇文邕送给她的那块龙形玉佩望着窗外的落叶发呆,相思的时光过得实在太慢。虽然心中闪现过几百次要不顾一切奔去长安找他的冲动,可终究还是控制住了。

这些日子,含阳为了复仇,一直在禁地里与恒伽并肩训练那五万精兵,自那次在禁地入口处分开后,澜叶已经半月有余没有见过含阳了。

高长恭则完全将自己关进了书房,除了每日习武的固定时间,其余时间澜叶也见不到他。

澜叶明白他在做无声的抗争,他不希望再看到有人流血牺牲,尤其是为了私人的复仇而大开杀戒,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可他又无法阻止含阳,毕竟他身负着血海深仇,这满腹的仇恨又是来自高家。他根本无权阻止含阳的所作所为。

一只信鸽飞来,落在了高长恭的书房内,他眼前一亮,忙从信鸽的腿上取下信条:四哥,眼下黄河泛滥,我主动请缨去治理河道,却被高纬因要修葺宫殿没有额外的财力为由一口回绝了。如今黄河下游受灾百姓已达四十多万人,更有多处农舍被淹,引发疫病蔓延,很多百姓走投无路去了周国境内,这可如何是好?事出紧急,还望四哥能指点迷津。

高长恭紧握着高延宗从邺城给他送来的消息,神色凝重万分。

这个高纬,自登基后,宠信奸佞,滥用职权,除了无休止的贪图享乐,修建宫殿,增加赋税外,还为百姓做过什么。

眼下灾情爆发,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安抚民生,却依旧我行我素,享受奢靡的宫廷之乐,实在是可气,可怒!

不行,他不能任由高纬继续荒诞胡闹下去,齐国得来不易,他答应过先皇一定会辅助高纬稳固齐国的江山的,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齐国的疆土在奸佞的手中沦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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