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的紧张感从裴安安的喉咙处开始蔓延。
颜欢的手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她死死捏着那个女人的领口，越来越紧。
裴安安的手在桌子上乱摸，摸到一只水杯，猛的朝颜欢头上挥过去，而颜欢似乎早有准备，另一只手顺势伸出来狠狠攥住她的手腕。
裴安安吃痛，手指一松，手上杯子滑落。颜欢却稳稳的接住，猝不及防在桌沿猛磕一下……水杯随着清脆的粉碎声四分五裂，崩出来的玻璃碎片弹在裴安安脸上。
颜欢紧咬下唇，冷静的抓起桌上一把美工刀，横在这个女人脖颈之间。
她眼见着那个女人由最初的嚣张愤怒，逐渐变的惊恐失措，到最后眸子里闪过一丝想要求饶的怯懦。
她心头掠过一股畅快，然而之后，却有淡淡的、说不清的失落。
她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那一幕幕繁杂错乱的交织在她脑海，那些曾经刻印在她岁月中的冷落、轻视、伤害、悲痛，全因这个女人而起。
可是失去的已经失去，伤害已然造成，现在就算她杀了裴安安，又能弥补自己什么？
颜欢感到一阵没来由的酸楚袭上心间。
她的手缓缓松开、落下。
美工刀掉落在地上，刀片触碰到地面，轻轻的“砰”的一声，让人心惊肉跳。
颜欢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冷静，刚才这种举动，若是被裴安安别有用心的宣扬出去，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裴安安惊恐的瞪大双眼，身体随着她的手离开衣领，一点一点放松下来。她只觉得双腿发软，心跳不能自已的急促，两只手紧紧按着身后的桌子，不让自己滑倒。
“来人……来人！”头脑恢复清醒的裴安安，按下电话内线，并大声朝屋外叫嚷，“来人，叫保安！把这个疯子给我拖出去！给我报警！”
她的办公室外已经围了不少人，但人们都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设计部大部分都是女人，谁都不敢靠近，尤其一见到颜欢那张冷脸和锋利如刀的目光，人们的脚步都在悄悄后移。
“让一下，请让一下！”这时有人拨开人群，硬是挤到裴安安办公室里。
屋里一地狼藉，来人见了先是一惊，很快便调整好情绪，“裴总监。”她颔首，打了个招呼，目光转向颜欢，颇有深意的看看她，恭敬的鞠了一躬。
“颜小姐。”
颜欢一愣，略感诧异。仔细打量来人，没什么过人之处，她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是Mary，”来人不紧不慢做着自我介绍，“颜小姐，程总请您去她办公室一趟。”
颜欢皱起眉头，有些疑惑，往外看看，办公间的门口，程漠北的助理Lisa正朝她浅浅一笑。
她心中明白了几分，朝Mary点点头，冷冷瞥了裴安安一眼。
当她一踏进程漠北办公室的时候，程漠北那一向沉稳的神情出现了几丝慌乱。他谢过Lisa和Mary，把她们支出去，关上办公室大门，拥着颜欢的肩膀将她按在沙发上。
一脸焦灼。
颜欢依然冷冷的，眼中闪着恨意的火光。
“你怎么样？有没有割破手？”程漠北拉起她的手仔细检查，目光中带着几分责备，“你不应该这么做！”
颜欢感到讶异。她将目光转向他，灰暗眼眸中点亮了心底的怀疑。
他居然知道一切。
他知道她和裴安安在办公室里起了冲突，他知道她摔破玻璃杯，将美工刀横在裴安安脖子上，他赶在那女人大发雷霆之前让人把她叫出去。
他怎么知道这么多？
“Mary是我安排在设计部的。”程漠北轻声说，“颜欢，希望你能理解……”
颜欢在愣过之后，突然笑起来。
他让她在公司里上班，居然还安插了眼线在她身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怪不得那个Mary可以轻易进出裴安安的办公室，在没经过设计总监的同意下，就把她从设计部带出来。
“理解？”她冷笑道，“你让我理解什么？理解你对我的不信任，把我像个犯人一样监视？”
程漠北也怔住，他没想到自己的一片好心要被她曲解成这样。
不过也情有可原吧……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尽量站在她的角度想，刚刚跟一个水火不容的对头吵过架，任谁都不会有好脸色。这种时候，别人的关心在她眼中可能也都成了嘲讽。
他拍拍她的肩膀，想把她拥在怀中安慰，不曾想她却狠狠甩开他的拥抱。
“程漠北，你不放心的究竟是我，还是裴安安？”她怒吼。
她委屈，她没有丝毫理智的将刚才对裴安安的那股怨气发泄到他身上。
那些让她感到心寒的日子，她跟程漠北婚姻里的疙瘩，又被她鬼使神差的一个个翻腾出来。她又想起他跟裴安安的过去，想起他在他们婚姻中的背叛，想起他跟她闹离婚时的嘴脸……
“程漠北，你为什么把我叫过来？你怕我割破你初恋情人的脖子吗？”
颜欢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连自己在说什么都控制不了。
“你担心的还是裴安安吧！你特意安插一个眼线，就是为了随时监视我，怕我伤害你心上人吗？”
“住口！”
程漠北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眼中充斥着失望、心寒，还有被误会的怒怨。
“颜欢，你真不可理喻！”
“是，我不可理喻！”颜欢像一头斗红了眼的公牛，毫无顾忌的对他发泄情绪，“我小气，我冲动，我不光是个仿冒犯，我差点还成了杀人犯！”
她泪流满面，“可是程漠北……如果换做你是我，有个人有个人在你父亲病重的时候，跑到他病床前胡言乱语要了他的命……你再遇见这个人的时候，你还能保持理智吗？”
“那个人不光害了你父亲，还要破坏你的婚姻抢走你爱的人，那个人把你所有的努力都毁掉，连比赛资格都不给你……你告诉我，你对这个人，还能保持理智吗！”
“是，没办法保持理智！”程漠北厉声教训道，“可是颜欢，你起码该有点成年人的思维！即使你对那个人有再大的怨恨，杀人是犯法的！”
“办公室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一旦动了刀子，在场的人就都是证人！我太了解裴安安的性格，这次的事，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颜欢，你只图一时之快，可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你难道还要把自己再送进去一次吗？”
颜欢盯着他，唇边竟然晕开一丝苦笑。
“我再把自己送进去，你还会来救我吗？”
程漠北的嘴张张合合了几次，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扶着她的肩膀，眼中除了惊愕，更覆上一层悲伤，“颜欢……”他缓缓的、口气中带着几分失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