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自律

裴翊平静的表面下，掩藏着内心的波澜起伏。

他不得不承认颜欢说的有道理，他甚至有些佩服这个妹妹，那么多枯燥的数据，那么多繁琐的事情，她居然能在短时间内整理的井井有条，并且形成报告，提炼出自己的想法。

她说的有理有据，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裴氏现在确实是江河日下的状态。只是他善于自我麻痹，醉生梦死，而颜欢的性格恰恰跟他相反，颜欢是个革命者，她宁可痛苦，也要除掉那些不利因素。

痛苦毕竟是暂时的，企业利益和前途才是永久的。

或许颜欢真的经历过痛不欲生的残忍，才狠得下心来涅槃。

这么看来，她竟比他更适合当这个家族的继承人。

有一句话颜欢说对了，裴氏有百年基业，父母辛辛苦苦经营了一辈子，若是毁在他这一代，他哪还有脸去面对祖先……

可是裴安安怎么办？

想到这个女人，裴翊心底又是一阵绞痛。他已经决定放下，可事到临头，他又打了退堂鼓。他瞥一眼裴安安，她站在桌边，如果不扶着桌子，或许就要摔倒在地了。

她看向颜欢的目光带着憎恶，恨不得把她撕烂咬碎的那种狠毒，但她的肢体语言所表达出来的，却是对颜欢的惧怕。

做贼总是心虚的吧，更何况，她确确实实是个偷了颜欢身份地位、偷了颜欢过去二十几年好时光、偷了颜欢一切的贼。

“裴翊，别听她的！”裴安安声音有些颤抖，但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她是谁啊？程氏的少奶奶，程漠北的老婆！她怎么可能为裴氏尽心尽力？她办这场比赛，说不定有阴谋！说不定……对了，说不定她就是程氏派来的商业间谍！”

“裴安安，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颜欢觉得好笑，冷冷的看向她，“没错，我是程漠北的老婆，可是拜你所赐，两年前发生了什么，还需要我提醒你吗？现在我和他只有法律上的关系，自从回来之后，我可是连程家大门都没踏进去过一步呢！”

“你只记得我是程漠北的老婆，你难道就忘了，我是裴翊的什么人？”她轻笑。

裴安安败下阵来，脸色愈发铁青，沉默着不说话。

“我是裴家的女儿，即使当了程家的儿媳妇，我依然是裴家的女儿。”颜欢声音很轻，却透着几分坚定，“我做的一切，当然都是为了裴氏。如果我真的想看着裴氏完蛋，那我还做这些数据分析干什么？我还提什么意见啊？我直接看着裴氏被你毁了就好！”

“裴安安，你已经做了太多坏事了。”她直直的瞪着裴安安，目光如寒风凛冽，“收手吧，别到了不能收拾的地步，那时谁都救不了你！”

……

下午的董事会议如期进行，而颜欢的提议也得到了大部分股东的认可。

有些心思缜密的人，早就看出颜欢的身份不一般，猜测她可能跟裴翊有关系，但看上去，又不像那种单纯的男女关系。

裴翊对她的尊重和爱护，不像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宠溺，而他们相处起来，像家人那样和谐融洽。

所以那些人不敢妄自揣测，只认定了颜欢一定是有背景的，她的提案一出，那些人便自动站队，站到了颜欢这一边。

“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吗？”

下班之后，秦子涛约她在裴氏大楼下的咖啡馆见面。

坐在对面的她，虽然瘦了些，看上去有点疲惫，但精神状态比这两年来的任何一天都要好。秦子涛感到些许安慰，这一步棋他指导的应该没错，颜欢一定会得到本应属于她的一切，更会让那个害她的人，得到加倍的报应。

“挺顺利的。”颜欢端起面前的白开水，轻轻抿了一小口。

这是被下了哑药的后遗症，两年来她一直不敢喝刺激性的东西。曾经那么酷爱咖啡、茶、各种饮品的她，如今只有白开水润喉。

秦子涛喊过来waiter，要给她点一小杯拿铁。“喝一点点没事的，”他说，“拿铁里面奶多，咖啡少，不会刺激到你什么。”

“不用！”颜欢赶忙拒绝，淡然的目光中，闪烁着坚定的力量。

她笑道，“千万别给我养成这种坏习惯！我的嗓子什么情况我自己最清楚，虽然已经过去两年，但还是需要养护的。不能纵容自己，否则我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白开水不错啊！”她笑着举杯，“子涛，我现在才明白，一个成功的人，一个能掌控自己生活的人，最大的品格就是自律。我的嗓子不允许我喝刺激性饮料，我就要严以律己，说不喝就不喝。”

“这不仅是对我的嗓子负责，更是对我的人生负责，对吧？”

秦子涛顿了顿，笑着点点头。自从两年前出事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变的更有主张，性格也更加有棱有角。若说从前那个颜欢是只小猫，现在这个颜欢，就是只利牙利爪的豹子。

一杯白开水，也能引出她这么一段关于自律的话题。

“好，”秦子涛笑道，“那你现在告诉我，你最该自律的是什么呢？”

“我最该自律的，是管住自己的心，不要和裴家人走的太近！”她一手抚摸着杯沿，眼睛朝别处瞟着，眉间微微皱起，若有所思。

“子涛，血缘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她说，“当我知道我是裴家女儿的那一刻，我觉得我跟裴翊、跟他爸妈的距离，突然一下子就拉近了。有好几次，我都想对裴翊脱口而出当年事情的真相，我多希望他像个哥哥那样挺身而出保护我，多希望我的爸爸妈妈，也会像别的父母那样，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自己的孩子……”

“但我不能这么做。妈妈抑郁症了这么多年，爸爸身体也不好，他们两个不能受刺激，我说出真相的话，真不知道他们会受到怎样的打击……而且我答应过裴翊，不会做伤害裴安安的事。”

“你这么答应他的？”秦子涛眉峰一挑。

“只是暂时。”颜欢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暂时的……子涛，我不会放过裴安安，她当年是怎么对我妈妈，怎么害的漠棠，怎么给我灌的哑药逼我堕胎……我晚上一闭起眼睛来，这些事就清清楚楚在我眼前！”

“我暂时不伤害她，不公开真相，是因为这个真相，必须让更多的人知道！”她勾勾嘴角，一抹凌厉的光闪过那双曾经纯澈的眼眸，“我要让裴翊再也没有保护她的理由，我要让全世界人都看到，她撕下面具之后，是怎样一副恶毒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