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欢抬头对上他的眼眸，还像从前的深邃，只是多了几分担忧。她知道他说这话时是真心的，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能跟他坚持多久。
“我们离开这，好吗？”程漠北温柔地声音还在耳边响起，“你喜欢去哪里？美国、加拿大还是欧洲？你选一个地方，我带你去，然后再也不回来了，好吗？”
当然好……
她无力的靠在他胸前，那声“好”没能说出口，心中却尽是摇摆不定的答案。
一走了之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吗？扔下的残局让谁来应对？况且不管她跟他走到哪里，她都不能为他生个孩子啊。
况且他这样做，最伤心的人应该是他妈妈吧……这样一来，方惠娇没了儿子撑腰，程氏早晚都会彻底落入程国维手中，而凭他的性格，对妻子女儿也一定毫不手软……
颜欢摇摇头。
身边这个男人不仅是她的丈夫，也是这个家的儿子。他不是独属于她一人。
“不了，漠北。”她轻声说，“走到哪里都是一样，阴影总会存在……”
“什么阴影？”程漠北心头一紧，皱起眉头，“你觉得这是阴影？可我不觉得！刚才我说过多少遍，有没有孩子我无所谓……”
“可你爸爸妈妈也无所谓吗？”
颜欢猛地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可就在脱离他怀抱的那一瞬间，她觉得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
要离开那熟悉的温暖，原来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她倔强的背过身去，又甩给他一个冰冷的背影。
“漠北，你爸爸刚才说的对，”她强忍心中痛楚，“像我这样的人，就不该嫁人，祸害别人的家。”
“颜欢……”
“漠北，”她继续说下去，心里像是在滴血，“我懂你的心，我知道你不在乎……可你现在不在乎，以后你也不会在乎吗？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去逛街，一个小男孩在商场里乱跑撞到你身上，他手里的饮料弄了你一身……”
“你不但没生气，反而一个劲儿的安慰他没关系，还把他送到他父母身边……漠北，我永远都记得那时候你的笑，你对那小男孩笑的那么温柔，那时候我就觉得，如果我们有个孩子，你一定是个好父亲。”
颜欢的声音哽咽，小手挡住脸，低低的抽泣。
“可是……我可能再也没法见到你那种笑了，再也看不到你当爸爸的样子。”
程漠北不语，只是轻轻走到她身后，从后面环抱住她。他知道，这个心结已经被她系成了死结，横亘在她心底，甚至他们之间。
他无论怎么安慰都是没有用的。
而现在他唯一能给她的，就是竭尽所能，不让她远离那份她已熟悉的安全感。
他紧紧抱着她，把脸埋进她长发中，吮吸着她身上淡淡的铃兰香味。他给了她安全感，可她又何尝不是也给了他十足的安全？
“漠北，”她小声问他，“你其实很喜欢孩子的，对不对？”
“你现在说着不在乎，以后心里会有芥蒂。”她有些绝望，声音清冷。“以后这会是我们之间最大的一个障碍……我相信你爱我，可是爱情终归虚无缥缈，有时打败爱情的，恰恰是曾经你口口声声说着的那些……不在乎。”
“所以……”她顿住，小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程漠北感觉到她手心那层湿润和冰凉，他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是那两个字，离婚。
“所以我们还是离婚，对不对？”他笑了笑，抢先说。
颜欢一怔，眼眸渐渐暗淡，陷入了一片漆黑的绝望。
程漠北的神情渐渐严肃，他很认真的看着她，目光中既有疼惜，又有对她的隐隐怒意。“颜欢，你每次都要这么草率的处理我们之间的问题。”
“离婚这两个字是万灵药吗？”他眉心紧蹙，“有问题就该正视问题，我们一起解决，可你不该拿我们的婚姻当儿戏。”
“漠北……”
“每次你没把握了，迷茫了，就先转过身去，只给我一个背影。每次你觉得自己要受伤之前，都不惜先伤害别人！”
程漠北声调抬高，颜欢像是被什么东西戳进了心口，疼的发慌。
“颜欢，为什么你只考虑到自己会受伤，而不想想，有我在你身边，我不会让你受伤！”
她怔怔看着他，房间里一片沉寂，她似乎听到他铿锵的心跳声。
那一颗心还是为她跳动，那样热情有力的节奏，告诉她，他们的爱情其实会有奇迹，绝不会输给时光。
鼻尖酸酸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涌出眼眶，可是这一次，她全身都是暖的。她轻轻靠在他身前，那双肩膀宽厚有力，为她撑起一个永恒。
许久，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郑重的说出那三个字，比“我爱你”还要动听的三个字。
“相信我。”
……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早，却是个暖冬，已经快到圣诞节了，还没下过一场雪，街上随处可见穿着时髦羊绒大衣的女孩们，下面却是黑丝袜配呢子小短裙，成了这座城市一道光鲜亮丽的风景。
程漠棠坐在温暖的咖啡馆里，落地窗旁，眼睛随意瞄向窗外，显得心事重重。
面前的咖啡换了一杯又一杯，每次变凉，陈翩都会体贴的让服务生换上热的，可还是不能温暖这位大小姐微凉的心。
“好不容易见你一面，怎么这么愁眉苦脸的，还一句话都不说？”陈翩身子前倾，吐舌头做鬼脸，使出浑身解数，还是无法博得她一笑。
“心烦嘛！”程漠棠摆摆手，长叹一声。
“烦什么？”
“还不是家里那些事！”
父母又开战了，这次不仅是他们两个，就连两边家族的人都参与进来。程氏现在简直成了商场上的笑话，一个火药味浓重的战场。
“嗯，我听说了。”陈翩点点头，“外界盛传程氏要解体，这两天程氏股价也暴跌……跟你爸妈这场战争有很大关系吧。”
“唉，”程漠棠皱着眉，“本来还指望我哥可以收拾一下这个烂摊子，谁知道……”
“怎么了？”
“他现在根本没心思管公司的事，成天陪着颜欢！”她倚在沙发里，苦闷至极，“我看啊……我们程氏真的要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