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颜染不怒反笑,幽幽回了一句,“天佑者寿与天齐,父皇是命定皇脉,公公说这话是诅咒父皇不成?”
果然此言一出,刚才还气势十足的老公公面色大变,口中急声求饶,“奴才不敢,求皇上明鉴。”
眼见身边人已经落了下乘,上官宇冷着脸斥了一声,“够了,朕还在这呢,你们一个两个都要反了不成。”
这话明面上是训斥奴才不知礼数,实际上分明是在警告颜染,偏还有不怕死的进谏,“启禀皇上,老臣有事要说。”
“说。”上官宇不耐应声,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皇上是真龙天子不能出闪失,但此事关乎我皇室血脉,还望皇上您三思而后行。”这番话无疑是将上官宇逼到了死路,大庭广众之下,即便他身为帝王,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枉顾朝纲以及皇脉,而说这话的便是宋士波,原名孟知儒,颜染的亲舅舅。
见上官宇阴沉着脸不应声,宋士波接着说道:“何况若君夜析当真是当年的小皇子,那就证明****公主所言属实,此等罪大恶极之人不揪出来,实在难平众怒,但若是君夜析不是当年的小皇子,****公主便是混淆视听,试图扰乱皇室血脉,那更是欺君犯上的大罪。”
“臣附议。”在场的官员皆站出来,毕竟是风阁老的公子大婚,这有头有脸的都是要给个面子的,这会儿皇上的心思拿捏不准,站出来总不会一股脑的都遭殃,若不站出来那可就不好说了,枪打出头鸟,宋士波已经做了这出头的鸟,他们自是不甘于人后的。
官场沉浮哪里有草包,上官宇自也不是不知其道理,只得唤了一声,“君夜析何在?”
“微臣在。”君夜析面无表情的出列,上官宇看也不看他只吩咐道:“那就开始吧!”
滴血认亲之后,结果显而易见,君夜析和上官宇的血融到一起,君夜析的确是皇室血脉。
只见皇后南宫月脸色变了几遍之后,带着哭腔上前,一把扑倒在君夜析怀里哭喊着,“皇儿啊,可怜的孩子!”
同时上官宇的脸色也更是难看,语气越发不善起来,目光满是阴霾的看向颜染,“你来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轻勾唇角,颜染幽幽回道:“这话可不能由儿臣来说。”
“事端是你挑起来的,现在又来推脱是何居心?”
正当上官宇要发难之时,颜染不慌不忙的应声,“当年的事情还是要由当年的人来说,可否请父皇宣一人上前禀报?”
“准。”
很快便有一灰衣男子上前,上官宇瞥了一眼颜染,自是明白其中缘由,便不耐打断男子做礼,冷声催促道:“免礼了,你是何人?”
“皇上您当真不认识老奴了?”
听这人一开口,上官宇当即一怔,仔细打量之后言语含糊的应声,“这么说起来倒是有些眼熟。”
“老奴是当年淑妃娘娘宫中的管事太监。”来人自然是王厦,上官宇却是冷声****,“你不是病死了吗?”
慌忙跪倒在地,不过王厦自小在宫中当差,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老人儿了,当即有理有据的解释,“老奴有罪,当年淑妃娘娘命老奴办一件事,之后便再不得回宫中,这已死之说大约就是那时候传出去的。”
“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淑妃当年让你办的是什么事?”
此时王厦心知淑妃想要他的命,自不会再有所隐瞒,便应声回道:“皇后娘娘诞下皇子,淑妃娘娘便是命老奴和宫女玉儿,两人约定里应外合,将小皇子换成一具死婴。”
“那他又怎么会到了君家?”
上官宇口中的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君夜析,王厦语气依旧不慌不忙,“终究那是一条命,老奴委实于心不忍,又知晓君老将军夫妻多年无后,便自作主张将孩子放在了君家门口。”
闻言君夜析眉心一皱,目光不禁落在颜染身上,她分明知晓自己是在白马寺被发现的,这时候王厦说的却是在家门口,想必两人是早就已经通过气的,不曾想原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可笑他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
没有察觉君夜析的变化,上官宇只冷声质问王厦,“你说的可是实话?”
“皇上圣明,老奴万不敢有半句虚言。”
事已至此拦是拦不住了,上官宇厉声吩咐,“回宫。”这话在市井百姓面前说的确不合规矩,只是苦了好不容易如愿的南红且,这会儿还云里雾里不知所措,倒是云南王试探着提醒,“敢问皇上这亲事……”
“此事事关重大关乎国事,老臣斗胆请求与皇上一同回宫探个究竟,这亲事恐怕今日是成不了了。”
未等上官宇应声,风阁老风应白便当先开口,云南王一听当即大怒,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我家女儿都已经到了你府上,阁老这时候说不成亲就不成亲了,置我南家于何地?”
冷笑一声,风应白幽幽接话,“云南王,今日之事你也看见了,这种时候该是顾全大局的,难不成老兄你这是不赞同?”
“可……”
见云南王还要说什么,上官宇不耐的说道:“阁老此言有理,便只能委屈平南王你了,你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颜染无声轻笑,这时候怎么能让南家和风家结亲,内乱不断怎堪外忧,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上官宇本是想用此二人制衡君夜析,终究是棋差一招,这会儿云南王还不识好歹,无疑是自讨苦吃。
显然云南王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先是一怔,随后慌忙应声,“皇上说笑了,是老臣思虑不妥当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到宫中,早有人去给淑妃通风报信,颜染不以为意,上官宇分明是故意如此,她也懒得不痛不痒的说什么,大蛇要打七寸,一击即中才是正道,现在时机还不到。
回到乾清宫,淑妃已经等在门口,恭恭敬敬福身之后,上官宇进殿刚坐下,劈头盖脸便是一句,“淑妃你可认得此人?”
先是瞥了一眼王厦,随后淑妃不急不缓的摇头,“回皇上的话,臣妾并不认得。”
“你说你不认得?可朕可是看着眼熟,这不是以前你宫中的管事太监?”上官宇意味不明的追问,淑妃却是笃定应声,“请皇上明察,当初的王厦早已故去,是臣妾亲眼所见。”
目光再次落在颜染身上,上官宇嘴角隐约有笑意,幽幽疑声追问,“那朕面前这个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厮是死而复生了不成?”
“自然不是的,他该是王厦的孪生弟弟。”接话的人是淑妃,见颜染没有应声的意思,便接着说道:“王厦家中有两个男丁,当初迫不得已将他卖进宫中,为的就是让这个弟弟活命,不曾想此人贼胆包天,竟敢假扮其兄跑进宫来招摇撞骗。”
“老奴的确有个孪生弟弟,但是娘娘可是忘了老奴是阉人。”王厦咬牙切齿的应声,目光隐隐有愤恨的晦暗得意。
不曾想淑妃突然厉声斥责,“放肆,如今竟还不知悔改,难不成当真是要本妃,找来证人与你当面对峙?”
“既然有人证那就宣上来一同问个究竟,也免得冤枉了旁人,朕平白得了昏聩之名,今日倒是该将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出。”上官宇语气悠闲的嘱咐,淑妃则是娇笑着应下来,“既然皇上您都这么说了,那淑儿自是要立证清白了。”
随后对着一旁服侍的宫人吩咐,“来人,将那夏平带上来。”
当听见夏平这个名字的时候,颜染心中一滞,便知事情恐怕有变了,方才她分明瞧见了,跪在地上的王厦眼中的慌张之意,这个人怕是他的命脉,现在上官宇本就不欲治淑妃的罪,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以为星星之火便可燎原,未曾想这火还未烧起来就被扑灭了。
来人是个不过十几的稚儿,明显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战战兢兢的跪在地,语气恭敬的开口,“草民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又是何人?”上官宇当先问道,果然不出颜染所料,不等那少年应声,王厦便抢先应声,“回皇上,他是草民的儿子。”
“阉人哪里来的儿子?”说这话的是本就不耐的云南王,却是一句话便说到了点子上,王厦语气顿了顿,终是沉声回答,“淑妃娘娘所言不虚,草民本是想冒充兄长求个富贵,让我这一家子能过个舒坦日子,草民知罪。”
嘴角笑意越来越深,上官宇佯装疑惑的质问王厦,“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还不偏不倚的指控淑妃?”
“是……”王厦的目光在颜染面上略过,上官宇越发不耐的厉斥,“还不从实招来。”
分明是意有所指,颜染心中有数,不免有些心疼君夜析,自己的生身父亲步步紧逼,分明未留一丝生机,他心中该是极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