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令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像在欣赏什么景色。无论那个人有多么凄厉地喊叫，他都无动于衷，直到穆青沧追了上来。
他才悠悠下来，“救你？为何？”
“只要国师能救我一命，就是让小的做牛做马都在所不辞！”
“做牛做马？既然如此，那做鬼也是可以的了。”他哈哈大笑，“绝望么？可怕么？是不是很想活下来？”
“求国师救命！”那个侍卫连连点头，谁不想活下来！
穆令羽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目光阴沉而冷酷，“可惜，本国师并不想救你。”
那个时候，他多么想有人来救救他，救救他的娘亲。那场大火这么猛烈，把王府的一切都烧成了灰烬。
他至今都不能忘记那些人被活生生烧死的场景，他们也想活，可是谁能让他们活？
偏偏是这些同活在世上的人，将他们关在这场大火，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死，然后再等待自己死亡的来临。
眼前的血流成河，残忍么？可是当年，连鲜血都被大火吞噬了呢。他们的痛苦只是一瞬间，可是在无尽的大火里，他们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火一点一点吞噬，身上的痛苦更是清晰的不能再清晰，那个时候，死都成了解脱。
说完，他便拂袖而去了。穆青沧很快就来了，那个人自然也没有逃过一死。
他坐在树上冷眼看着好几个人在他眼前死去，忽然有一个小孩子蹒跚着脚步往他这边跑过来。
那小孩子的眼睛很是澄澈，像天然的湖水，干净无比。
那孩子不过三岁的模样，只是再小也知道什么是害怕了。
眼见穆青沧就快要把魔爪伸到这个孩子身上了，这个孩子忽然大叫了一声，“辰儿哥哥救救宝儿！”
辰儿？
他忽然想起了这个孩子的身份，当时在那个饭店里被抓的好像还有一个孩子，是陪在凌初辰身边的。好像就是三岁光景，叫什么宝儿。
宝儿的小短腿哪里跑得过丧心病狂的穆青沧，跑了没几步就被他抓在了手上。
穆青沧看到这么小的孩子，眉目清秀，眼神清澈，神情竟然有一丝的恍惚，喃喃喊了一句，“羽儿？”
穆令羽的眼神一凝，随即露出嘲讽的笑容来。就是这一个怔楞的时间，穆令羽飞身而出，打出金扇伤了穆青沧抱着宝儿的那只手。
穆青沧吃痛，便放下了宝儿。
而他趁势接过宝儿，等穆青沧反应过来看着面前的穆令羽，却仿佛不认得他一般变得更加狂暴了。
他披头散发，双目赤红，活脱脱一头发狂的野兽。只见他伸手为爪，直奔穆令羽而去。
穆令羽左右闪躲，也没让他伤着一分。虽然发狂对于别人来说是更加恐怖，可是对于他来说就相当于穆青沧有了弱点，更好对付了。
他把宝儿放到树上，然后一边躲着穆青沧的攻击，一边找角度甩出金扇。
金扇在阳光下散发着冷冽的光芒，带着“咻咻”的破空声直往穆青沧的脖子去。
穆青沧纵然抓狂，还是能感知到危险，只是却没了平日里的手段了，竟然直接拿手握住了金扇。
这金扇锋利无比，速度又十分之快，再加上用了穆令羽十成的功力。
穆青沧的这一握，虽然挡住了它割掉自己的脖子，可是自己拿着金扇的手却直接被切了一半。
可是他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直接把金扇折成了两半！然后整个人如豹一般扑起，冲向穆令羽。
穆青沧的手爪烈烈成风，穆令羽的动作也很是敏捷，对于穆青沧的攻击他都一一躲过了。
但是穆青沧毕竟力气比他大上许多，现在又是不要命的打法，所以一个不慎，穆令羽竟然被穆青沧掐住了脖子。
躲在树上的宝儿看到穆令羽有危险，心中也很着急，情急之下竟然随随手从树上摘了一个果子直接扔到了穆青沧的脸上。
穆青沧先是震怒，而后又忽然变得呆愣，他放下穆令羽捡起了地上的果子。
“佛手柑。”他将佛手柑放在自己的心口，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嘴角露出温暖的笑容。
“她最爱吃了，我送去给她吃，她一定会醒来。”
就是这个时候，穆令羽随手捡起侍卫尸体上的一把佩剑，直直地刺入了他的背，直穿胸膛。
胸膛流出的血将佛手柑都染红了，穆令羽冷冷说了一句，“她已经死了，死了二十年了，你还要妄想什么，虚伪！”
“不不不。”听到这句话，穆青沧不能接受地直摇头，他似乎已经顾不得自己的胸口正插着一把佩剑，鲜血正在源源不断地流出。
“不会的，我的裳儿没有死，她没有死，没有死。你听……”穆青沧忽然指着一处高楼说道，他的眼神痴迷而深情，紧紧地抱着佛手柑轻轻说道，“你听，她在弹琴……她在对我笑。”
“今天的阳光，真好啊……”穆青沧笑了笑，“我要去陪她啊，你看她在等我呢。”
他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心口像炸裂了一样，他的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
只是此刻，他却觉得自己很温暖，很温暖……哪怕这二十年活着过来，他都觉得是冰冷的，今日他却觉得好温暖。
穆青沧缓缓拔出自己胸口的剑，鲜血顿时喷射而出，他忽然回头，看着穆令羽，笑着把手上染了血的佛手柑递给他，“爹记得，你也爱吃佛手柑，羽儿……”
说完，他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捧着佛手柑的手无力地下垂，佛手柑便滚了出去。
穆令羽看着躺在地上的穆青沧，沉默着不说话。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佛手柑，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宝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下树来，抱着穆令羽的衣角抬头看他。
“叔叔，你怎么流泪了？”宝儿懵懂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而冷漠的人，问道。
穆令羽楞了愣，呆呆地拂上自己的面，温润的触感。
他，竟然流泪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宫里幸存下来的人，都把穆令羽当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那些有眼力见的更是直接跪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