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薇雨收了身上凛然的杀气,冷笑一声,慢悠悠走进青鸾殿。
“副宫主!她进去了!”守门人惊呼一声,心里不断回荡着后一句话,眼神发直,手脚僵硬。
她进去了!她进去了!她进去了!
进去就会有脚印,脚印就是灰尘,还会有气味!
天呐!
宫主会宰人的!
整座青鸾殿用的全是上好紫檀木,殿内一事一物,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这全是翟映雪从天下搜罗来的。
整座殿宇宽阔却并不空荡,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装饰品,雕饰繁华精致的木桌木椅,通透晶莹的玉花瓶,散发着幽光的蓝宝石、祖母绿、红宝石,地面一层不染,几乎就像明镜,能清晰的倒映人的影子。
“翟映雪在哪?”
“出去了。”
佟薇雨的手从一个梨花木木桌上拂过,捏住一个玉色通透的花瓶,殿外一股“咝”的抽气声,佟薇雨回头,看见夏子渊也微微皱起了眉。
佟薇雨拿在手里把玩一会,手忽然一松,花瓶倏地从她掌间滑落。
殿外的人见到这一幕,瞬间厥过去一大半。
“皇后娘娘火气不小,你若碰坏这里一点东西,阿雪会让闻景宸十倍百倍的补偿回来的。”
远在殿外的夏子渊,一瞬间就到了佟薇雨面前,他玉白的手掌,正托着刚刚落下的玉花瓶。
“你如果想让闻景宸倾家荡产,你大可使劲砸,我不会阻拦。”
夏子渊从袖子里抽出白色的丝帕,轻轻擦拭着,待到看不出一点被人触摸过的痕迹之后,他才放回原来的位置。
放回原来的位置,他也仔细瞧了瞧,确定各种角度看都没有破绽后,角度十分正确之后,才将目光从花瓶上移开。
“她不在的可真是时候。”佟薇雨似恨恨地说。
“是不太巧,可能要一个多月才会回来。”夏子渊道。
佟薇雨不再留恋,既然人不在,那么留在这里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这两年,几次和翟映雪的交手中,她发现,翟映雪有些异于常人的特异功能,比如能凭空控制一些轻小的物体,比如会瞬移。
黑霓总是待在洞里不出来,如果一般人去挑衅它,根本难以相敌。
那东西速度极快,杀伤力也极强,她要取黑霓的心,真的是相当困难。
如果有翟映雪,她相信引诱黑霓出来就不是问题了,可偏偏,这位宫主正好外出了。
佟薇雨走后,夏子渊眉头深皱地看着一地浅浅的脚印,沉声吩咐道:“立刻让人将里外全部打扫干净,每日采摘大量迎春花放入花瓶里!”
“还有,封锁山下,任何人无命令不得外出走动,擦拭地板的水只能从山顶取。”
“听风听雨,随我下趟山。”
说罢,夏子渊有些匆忙地离开。
他此刻要去了解清楚,佟薇雨到底是如何上来的,也好对机关作出相应的调整。
翟映雪行事张狂,得罪过太多的人,飞来峰的防御工事,必须万无一失!
……
“陛下这是何意啊,让我等傻愣愣的站在此处,等个从未见过面的人?”
“陛下这两年,行事越发没有章法了,我听说,我等要迎接的人,是个江湖人士。”
“江湖人士!这,这简直是在侮辱我们!”
“何止是侮辱!简直就是践踏!你我几人,看好时机,等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江湖人士来时,好好震慑震慑他,也好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杨兄所言极是!哈哈!”
宫门前一辆沉香木质地的马车缓缓驶来,禁军上前阻拦,水晶帘之后,一只白玉般的手伸出,手指修长却不乏有力,指甲修剪得极好,边角也打磨得十分光滑,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张鎏金卡片。
禁军统领接过卡片一看,脸色微微一变,连忙退到一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马车夫驱车继续前行,马车两边的帘子迎风而动,时高时低,里面的妙人若隐若现,禁军的人伸长了脖子张望。
隐隐约约见着里面有一白衣人正襟危坐,一只手搭在身边什么物体上,缓缓抚摸,眼神温柔,动作轻柔。
金銮殿前,红毯从殿外铺了一路,绵延近百米,红毯四周是文武百官。
马车停在百米之外,车夫拿起车墩,仔细对着马车比划一番,选了个最合适的地方,轻轻摆下。
他轻声道:“宫主。”
百官听见这一句“宫主”,还以为是“公主”。
他们不禁疑惑,最近有哪个国家的公主出使祈月国吗?
陛下如此阵仗迎她,难道,他们陛下是想收下这位“公主”?
“哗——”水晶帘子猛地作响,从中间被撕开,里面窜出一只庞然大物。
群臣失色。
“狼!是狼啊!”
“护驾!”
“二哈,你虽然有一些狼的血统,长得比较像狼,但这群祈月人未免胆子忒小了吧?”
帘子后面传来低低地笑声,没有一般女子的矫揉造作,拿腔捏调,她的声音像风铃一般清幽宁远,还有一丝淡淡的鄙夷。
车外蹲好的二哈,也如它的主人一般,竖着眼睛,定定的看着文武百官,眼神里充满了鄙视。
文武百官瞬间就被气到了,这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看着他们!
“哗!”帘子又是一阵晃动,一只白玉般的手,一只雪白的鞋露了出来。
结果,她就这么卡着不动了,车夫左瞄右瞄,忽的,他看见车墩第二阶梯上,有一点白色的粉末,他连忙从怀里掏出白布擦拭掉。
文武百官,脖子都伸僵了,却还不见那个“公主”下来。
终于,车墩干净了,“公主”动了另一只手,掀开帘子,现出真容。
倾国倾城!
文武百官见到真人的第一幕,心中便闪过这个词。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美。
清丽,却胜于清丽,她介于清丽和华贵之间,有一种别样的美。
头无半点金银,只是挽着半截青丝,以一系有铃铛的红绳束之,身着雪白的披风,雪白的束身衣袍,袍脚绣着精致的柳叶纹,有着金色纹路雪白的鞋子,浑身上下,纤尘不染。
文武百官,瞬间又想到一个词——干净。
她缓步走上红毯,走上台阶,走上金銮殿,气势凛然,之前说着要刁难翟映雪的人,却半点不敢吱声了。
文武百官也陆陆续续进了金銮殿,分两侧站好,翟映雪一人站在大殿中间,目不斜视。
“皇上驾到!”
群臣跪拜,唯独翟映雪挺立,不曾半点屈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闻景宸扫了翟映雪一眼,也不在意她有没有跪。
倒是右相,心难静,意难平。
“放肆!见到陛下还不参拜!”楚随云指着翟映雪厉声大喝。
翟映雪微微转过身,瞧了楚随云一眼,口中念道:“放肆?”她细细咀嚼了一会,眼神忽然一厉,指着右相大声道:“放肆!”
楚随云也是狠狠震惊了一把,这个女子,竟然有如此气魄!
“你是谁?你能代表闻景宸吗?还是你想代表闻景宸?他都没说半个不字,你就抢着斥责人,你真放肆!”
楚随云脸色一下白一下黑一下红,就像调色盘。
三公打量着翟映雪,陛下从哪里找来个这么厉害的小姑娘,当着文武百官,当着享有一国最高权力的帝王,她不仅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格外镇静。
“这不是个谈私事的好地方,闲杂人等太多,”翟映雪目光扫向楚随云,眼神里含着愠怒,特意咬重后两个字,“而且,你大臣的气味熏到我了,我要回去沐浴,立刻!马上!”
“那宫主请吧,咱们的事,容后再说。”闻景宸不假思索地道。
闻景宸早知道翟映雪待不下去的,她的两个手下之前偷偷来和自己说过,他们宫主最讨厌、最不能忍受不干净和不整齐,希望他能多担待点。
这整齐好办,官员都是穿朝服,整齐得自然没话说;干净嘛,那就难以保证了,自己总不能抓着朝臣,让人一个一个的把他们刷干净了不是?
而且,她的要求实在太多了,多到让人无法忍受!
他自认为皇家已经是规矩最多的地方了,但经过与翟映雪的人初步接触来看,这位宫主的规矩比皇宫还要多。
翟映雪没做停留,大步离开了金銮殿。
这里不仅气息浑浊,还有不干净!
大臣们的鞋边有泥土!
简直无法忍受!
翟映雪小时候就生病,医生说,她生活的环境要求很高,不然很容易犯病,首要的是空气质量。
常年累月下来,不仅身边的人这么要求她,她自己也这么要求自己,这近乎成了一种必须要存在的习惯。
不过,好在这里是古代,没有工业污染,她倒是不担心换个地方住,环境会有多差。
下朝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的事了。
闻景轩特意找了闻景宸:“皇兄,翟映雪回她的玉雪小筑了,不如臣弟去请她来?”
“你若有空,便替我去请吧。”闻景宸淡淡道。
闻景轩心中一喜,脸上容容的笑意,不过他接触道闻景宸清冷的目光时,脸上的笑容猛地一收。
闻景宸看着迈着轻快步伐离去的闻景轩,不由摇摇头。
景轩,你一往情深,却不知,她的归处不是你,她的今生早就被人订了,你可曾见她手腕上血红的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