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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人祸(一)

“母妃……”项樱想求婆婆不要太逼迫妹妹,可却被婆婆冷冷睨了一眼,不得不住口。

“若是清白的,就好好证明给别人看,你不知道么?流言蜚语也是可以杀人的。”皇贵妃肃然道,“她曾经欺负你姐姐,现在更欺……”

“母妃!”项樱惊呼一声,她懂眼下局面中谁明谁暗,更明白是谁害得他们夫妻分离,害得她要侍奉婆婆去凌岩山,可这一切还不该强加到妹妹身上,不然妹妹为了她最爱的姐姐,会不惜代价牺牲自己,也要有所作为。

皇贵妃沉目,到底没再继续说下去,项梧虽听得零散,可心里已隐隐明白,慎亲王妃不是好人。

此刻宇智派人来请皇贵妃动身,项樱忙唤妹妹起来,一左一右拥簇皇贵妃入门上辇,待安顿好了婆婆,才领着妹妹另坐车子,这一行便直接到江边,那里已有船只等待,会有地方官员和将领继续护送皇贵妃前往凌岩山,项樱和妹妹也要分开了。

“那些话过耳不过心,做你愿意做做你认为对的事就好。”项樱温和地劝解妹妹,“娘娘她在宫里时日长了,又经历这一次的事,难免世故犀利一些,不要在意。”

项梧本就没在意,她此刻恹恹不过是因为即将和姐姐分离,更忍不住嘀咕:“本以为能和姐姐一道回家一趟。”

“父亲母亲必然在江边接驾,我们不也是一起见到了吗?”项樱说起来,竟忍不住哽咽了,好一阵才缓过来,“一会子见了,可不许哭的,更不许招惹我。不过说几句话,立刻要侍奉娘娘登船。”

项梧依依不舍,“姐姐,你几时回来?”

归期是何期,谁也不知,皇帝几时为次子正名,大概皇贵妃婆媳才几时能归来,项樱唯有笃然应对妹妹,“很快。”

半天后,皇贵妃的仪仗终于缓缓到达江边,虽然看似因儿子犯错而被迫去那里反省禁足,多少有惩罚之嫌,可到底皇帝下旨只是让爱妃去疗养生息,百官不敢轻易怠慢,方圆邻边城镇的衙门官员也都纷纷前来接驾,首当其冲,自然是此地父母官,项樱姐妹的父亲。

项父年事长于帝后和贵妃,如今已然白发苍苍,携妻立于岸边,待皇贵妃携儿媳、四皇子和项梧到达,乌泱泱跪了一岸的人。

“我不想说什么话了,你领妹妹去见一见你们的爹娘,说我请亲家老爷和夫人保重。”皇贵妃吩咐儿媳,便唤宫女来搀扶,不接受任何官员的参拜,由宇智一路护送,径直上船去。

家人久别,却在如此境遇中相见,自然感慨万千有说不尽的话,但项樱不能耽搁,更不能叫在旁的其他人瞧见她的悲伤,转达了婆婆的话与双亲后,便又殷殷叮嘱他们保重身体,留下妹妹,毅然登船。

项梧依偎着母亲,早已眸含热泪,视线模糊时,却见宇智从船上下来,一身戎装在正午阳光下闪烁耀眼光芒,可不知是因为眼泪模糊了眼睛,还是此地不是巍峨庄严的皇宫,项梧头一回觉得,宇智的身影不再如从前那般让她觉得刺目不可直视。

松缰收板,大船徐徐离开码头,宇智欠身行礼恭送,众官员侍卫皆屈膝行礼,直至大船彻底离开江湾。

“项大人,衙门里可有地方,好让我的将士马匹在此地歇一晚?”宇智行至项父身前,亲手搀扶他起来,更言,“项大人是皇亲,亦是长辈,这里不在朝廷宫闱,不必对我多礼。母后也让我代为传达她的问候,多年不见,盼二老健康平安。”

项氏夫妇又要屈膝行礼谢皇后之恩,被宇智阻拦,更唤项梧:“好好照顾二老。”

项梧心里的翻江倒海,这几****学着去忘却,以为自己可以平静了,怎么只这一刻,又痛得忍不住要发颤?

“今日你随二老回家中去住,明日上午我们动身回京,务必好好休息一晚,比不得来时慢行,我们要日夜兼程赶回皇宫。”宇智嘱咐项梧,又将属下送来的匣子递给项梧,“这是母后的心意,里头是各样首饰,分送给你的嫂子们便好。”

项梧正要接,忽听母亲道:“殿下若不嫌弃,可否屈尊今晚住于寒舍,江边小镇比不得京城皇宫,妾身想亲自侍奉殿下饮食起居,方能安心。”

“娘……”

“夫人盛情,却之不恭。”不想宇智却答应了,转身吩咐属下集结随项父安排安顿休息,又与其他官员寒暄几句,便只带了几个贴身侍卫,随项氏夫妇往府上来。

项梧万没想到会有此安排,安安静静跟在母亲身边,不言不语,偶尔才偷偷看一眼宇智,他却与父亲谈笑风生。因项府距离岸边不远,一行人步行前往,待到家中,兄嫂带着孩子接驾行礼,说不过几句话,嫂嫂们便领着项梧回避了。

姑嫂间说些体己话,但提起姐姐宫里那些事,项梧不爱几位嫂嫂啰嗦,便早早推脱辛苦要休息,离了她们独自回房。然而只是离开那么短的时间,自己的闺房竟莫名变得陌生,明明住了十七载的地方,怎么就没了归属感?

之后项夫人来女儿的屋子,提起长女的境遇,难免哭一场,又因知女儿在宫中待选皇子妃,只叹息:“常听你姐姐说几位皇子是人中龙凤,你若得嫁自然是好事,可是眼见你姐姐这样从云端跌落,娘心里就……”

“姐姐不会有事的。”项梧不知道该怎么对母亲解释她所能理解的个中利害,只能安抚这些并没太多意义的话。

项夫人又道:“还以为皇后娘娘疼爱你姐姐,什么事都会为她周全,谁晓得这一次,竟是什么忙也没有帮,怎么就把你姐姐送去凌岩山了呢。”

面对母亲的怨念,项梧只能默默听着,她至今对宫廷之事仍一知半解,又怎能奢求母亲理解这些事,她只是信皇后绝非无情之人,若事情不必发展到眼下这般,皇后又怎会不为姐姐周全。

待母亲平复心情,便要张罗晚餐,因皇子住在府上,项夫人带着儿媳们亲力亲为做每一道菜,四皇子入府后就一直与项氏父子在书房里说话,直到用餐时才又出现。

项夫人本预备将饭菜送到皇子的房间供其单独享用,宇智却说希望和大家一同进餐,热热闹闹在膳厅里聚了两桌。

项梧随嫂嫂们在一旁,只听见父亲那边和宇智天南地北地聊得欢愉,她这边却食不知味,一顿饭吃得几乎梗在胃里。

散席后,项梧便自顾回闺房去,不理会父母怎么安排皇子休憩,而她因吃得不好堵在胃里,只好在院子里散步消食,但不知不觉一圈一圈地走,分散的神思渐渐凝聚,明白了心里变扭什么,不自禁就瞧不起自己,若能像傅瑾那样坦率该多好。

夜渐渐深,江边比京城凉快,晚风微凉,纱缎夏衣略嫌单薄,望一眼满天星空,项梧终决定回卧房歇息。而今日因皇子住在府上,家里的下人们都被关在各自屋子里不许随便出来,自然她这里也没人伺候,虽然乐得安静,可要去睡了,才发现连打盆水的人都没有。

再出来要去弄洗漱的水,突然见院子里站了颀长俊伟的男人,他负手立在梧桐树下,昂首不知在看什么。

“四殿下?”项梧问了声,心砰砰直跳。

宇智回身,温和含笑:“是我,我以为你睡了。”

“父亲他们……”

“项大人和夫人都已休息,当然他们也以为我睡了。”宇智道,抬手指一指梧桐树,“这就是你?”

项梧应了,也指一指边上的樱花树:“那就是姐姐。原先这里是父亲和母亲的屋子,臣女出生后,爹娘搬去了现在的屋子,这里做闺阁,让臣女和姐姐居住。姐姐入宫后,就只有臣女一个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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