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衣和几个太监忙挡在我身前，待近了，才发现来者竟是寰宥，可他早该和其他宗亲一起出宫，怎么这会子还在内宫逗留？
“王爷，夜深了，您不便再在后宫停留，有什么事还请您明日再请旨觐见皇后娘娘。”莲衣拦着，正色阻止了寰宥靠前。
可寰宥却急匆匆地扫视我这边所有人，紧张地问：“琳琅呢？皇后娘娘，您可看见了琳琅？”
琳琅不见了？
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寰宥紧张的模样却让我感动，他曾经那么厌恶我要把琳琅送给他，也没什么机会能对琳琅产生感情，可当他不得不被动地接受琳琅已经是她名正言顺的妻妾时，他选择了善待这个女人，我不知道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坏心思，我更不愿意他一辈子无法和寰宇和睦相处。自然此刻不该想这些，琳琅的去处才是最要紧的。
“臣弟因与几位宗亲寒暄几句，转身便寻不着琳琅，有人说她是被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叫走了，臣弟等了许久不见她归来，派回家的人也折返来说琳琅未归，臣弟只能斗胆来坤宁宫寻找。”寰宥解释着，又问我，“难道皇后娘娘没见过琳琅吗？”
“不止没见过，本宫更不曾派人去找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心中怒意渐生，不明白小小的琳琅竟也值得有人来算计，转身便吩咐左右，“派人去找，除了寿宁宫、涵心殿和馨云堂外，各宫各殿都去搜寻。”想了想又道，“把锦绣宫的执事太监找来。”
“皇嫂！”寰宥还想问我什么，我却打断了他，“王爷身为男眷，此刻不宜在宫内，你若还信得过本宫，今夜或明日，琳琅定会归来。”
“可万一……”寰宥眉头深蹙，我心内也因此浮起不安，但还是定了定心毅然告诉他，“绝不会有万一。”
“那……臣弟就把琳琅交付给皇嫂了。”寰宥迟疑地朝后退了半步，躬身向我施礼，“多谢皇后娘娘。”
我静静地看着他，身旁的太监宫女大多已奉命出去找人，匆匆脚步声渐行渐远，灯笼也大多带了出去，眼中能见的光亮已不如方才明亮，可我却越发看得清这个男人。
我突然问：“王爷喜欢上琳琅了吗？王爷要太后册封她做王妃时，你们才相处了半日，纵然到今日也不过五六天的光景，却对她如此重视，琳琅仰慕王爷许久，从前最大的心愿也只是可以在你身边侍奉，但本宫和太后让她成为你的妻妾，她必然全心全意地为你为王府付出，琳琅的心意本宫很明白，那本宫可以知道王爷的心意吗？”
寰宥直起身子看我，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神情淡然安宁，“臣弟不敢言男女之爱，只是琳琅如今已是臣弟的家人，正如皇后娘娘所言，她全心全意地为臣弟和王府付出，而她会来到王府即便由此心愿，但若无您或太后助力，也绝不能达成，所以她终究是被动地来到臣弟身边，某种意义而言她也是无辜的人，臣弟纵然不愿意或不爱她，也不想伤害她迁怒她。何况人都会有感情，琳琅温和体贴，给予臣弟周全细致的照顾，臣弟或许给不了她爱情，但也会对她的爱付出同等的亲情，这也是人之常情。至于要她做王妃，臣弟只是不愿意接纳常云伊，自然那一日实在鲁莽，险些让皇后娘娘也被太后迁怒。”
我一怔，反问他：“王爷认为常云伊会入王府？”
他才冷笑：“难道不是吗？”
我看了看四周，幸而我们说话声不大，大多数人又跑出去找琳琅，身边仅留着莲衣和几个稳重的大宫女，我也不怕她们会说出去，但还是压低了声音说：“王妃之位需要皇命钦定，王爷揣测圣心，也该有个限度，希望你这番话莫再对其他无关的人说，没的惹出是非，搅得前朝后宫都不安宁。虽然今日琳琅为何失踪尚无定论，可原因左不过因为人心的不平，再如那一****要琳琅为妃，太后即刻便迁怒琳琅，难道王爷所谓要对她付出的亲情，就是将她一次次置于水深火热？”
寰宥却不大服气：“皇后娘娘顾左右而言他，更似乎言重了。”
我心虚常云伊的事，自然不会提，而他这样说，我更不能被绕进去，只冷冷地回应：“言重与否，等看琳琅归来在定论不迟，不过此刻王爷不该在留在内宫，还请自重。”
他亦冷冷地笑，躬身施一礼：“臣弟告退，但请娘娘将琳琅安然送回王府，臣弟感激不尽。”
我不再理会他，豁然转身步入坤宁宫，不知他何时才离开，可走进寝殿坐下，才觉得有些晕眩，许是夜里吃了酒，许是为霍结衣神伤，又或者是为琳琅担心，竟然只与他说不过几句话就累了，这个男人总好像对我伸出无形的魔爪，看似后退实则步步紧逼，不知道他究竟要把我拖向何种深渊。
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强势应对，就是相信寰宇。
之后坐不过片刻，婉儿奉来的茶我还不及入口，外头就说去锦绣宫的人回来了，婉儿忙和宫女一起架起屏风放下纱帘，莲衣才把那人带到寝殿门外听话，那奴才哆哆嗦嗦声音都在颤抖，竟是不等我开口问，已经哭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没看好常秀女，娘娘恕罪，奴才再也不敢了。”
我愤然将手里的茶碗撂在桌上，清脆的瓷器声更是险些吓破他的胆，只听他依旧絮絮地哭诉：“奴才已经派人去找了，求娘娘饶命。”
我问：“其他秀女都知道了？”
“动静大了些，大家都盼着能把她找回来，生怕……生怕娘娘问罪。”
我又明知故问：“找着了没有？”
“没、没找着……”
“今晚要是找不着，你的命也就没了。”我冷冷地站起来，示意莲衣派人拖他出去，“你回锦绣宫去，让所有秀女跪在庭中央等，若有不服的只管让她们来找本宫，不然就安安分分地等着，几时常云伊回去了，几时起来。此刻已起了风，若是再下雪，可就是老天爷也不原谅你们。只一件，本宫只是罚，不是杀，其中的分寸你若还要本宫来教……”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我厌恶地摇了摇头，便有人来把这执事太监拖了出去，屏风与纱帘也跟着撤了，莲衣却来问我：“娘娘这样罚，会不会太狠了，方才奴婢出去已经瞧见飘雪珠子，只怕再过几个时辰就要下大雪。”
“若是常云伊害得琳琅失踪，而琳琅因此受了伤害，难道不是因为她们没按照我的吩咐看管好常云伊吗？二三十个人都管不住一个人，她们将来不管留在宫里还是出嫁宗亲官宦，都不会中用。”我显然气极了，对着莲衣也发了脾气，但她知道我担心琳琅，自不会在意。
出去的人迟迟不见回来，莲衣为我泡了参茶宁神，一边分析着：“王爷方才说有人看见琳琅是被坤宁宫的人带走，若是常小姐，琳琅不仅见过她的模样认得，就算是遣了别人，琳琅也该分得清是不是坤宁宫里的人，这里头可真够蹊跷的。”
“难道真的要惊动皇上吗？”我失意极了，“我不想让他为后宫的事操心，我不想什么都不能为他做，还要他来替我收拾残局。”
“娘娘别胡思乱想，事情还没糟糕呢，就算真的出了麻烦，娘娘又何错之有。”莲衣安抚我，她话音才落，外头就有匆匆脚步声传来，便见我宫里的太监跑来跪在门前，大声地禀告，“找着了，娘娘，找着了。”
莲衣怒道：“找着谁了，清楚地说。”
那小太监喘着粗气说：“找着尤娘子，还有常秀女，常秀女也在那里。”
尤娘子便是琳琅，如今她在王府只是侍妾，我们固然依旧以名字相称，宫女太监则称一声娘子，我听这句心头一松，可常云伊果然和琳琅在一起，此刻生死未知心头又倏然揪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