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规矩，成亲的第二日慕芸就早早起身了，不容人过来伺候梳洗，她已经坐在了铜镜面前描眉。
她面上的红印子昨日被妆容遮掩的严实，今日倒是有些藏不住了，她伸手抚了抚，也无意去遮掩，用胭脂水粉简单的遮了遮，瞧着不那么可怖了倒是不在妆扮了。
顾元懿自始自终坐在一旁呆望着她，直到慕芸唤他，才如梦初醒。
顾元懿随便洗漱一番，见慕芸已经等着门旁，她梳了妇人的发髻，却并没有带什么手势，顾元懿犹豫一下，从怀里取出一物。
“戴上这个吧。”
他手心中握着碧玉簪子，慕芸瞧了一眼，有些发怔，她从顾元懿手上拿过来，指尖微微有些发颤：“这是花神节的那个？”
这碧玉簪曾经是顾元懿和她的定情信物，她原先一直带在身边的，后来，后来……
顾元懿点点头：“我帮你戴上？”
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顾元懿小心的将那碧玉簪插入了慕芸的发髻上，他唇角微微含笑：“很好看。”
“谢谢。”
慕芸敛下几分心神，轻声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去给父亲敬茶吧。”
她既然已经和顾元懿成亲，便要尊敬顾渊一声父亲了。
顾元懿点点头，抢先一步先给慕芸开了门，慕芸微微颌首，抬步走出，外面早有人等候着，见顾元懿和慕芸走出，忙是说着吉祥话，有人领着他们去见顾渊，一路更是早生贵子百年好合翻来覆去的说。
“大人，将军和郡主带来了。”
将顾元懿和慕芸带进了屋子，下人行行礼退去一边拿了茶盏递给慕芸。
顾元懿母亲早逝，顾渊也没有续玹，所以慕芸只用给顾渊一人敬茶就是了。
顾渊接过茶饮了口，交待了几句，给慕芸送了一个玉镯。
“也不知道慕芸郡主喜欢什么，瞧着这玉镯成色好就想着送给慕芸郡主当个见面礼，希望慕芸郡主不要见怪。”
那玉镯式样虽然常见，可是玉料摸在手上，却是格外的温润，慕芸低了低头：“父亲客气了。”
规矩差不多了，顾渊招手让了人将早膳送来，顾元懿见慕芸吃的少，给她碗里夹了好几筷，将慕芸的碗推成小山丘似的。
察觉到顾渊在往自己这边瞧，慕芸面上有些发红，她小声道：“将军，我自己来就是了。”
“既然已经嫁进了我们顾家，就不要这么拘谨了。”顾渊顿了下，意有所指的瞧了瞧顾元懿。
慕芸忙是改口：“慕芸先前叫习惯了，一时忘了改口。”她柔柔的瞧顾元懿一眼，唤道：“夫君。”
软软柔柔的两个字，让顾元懿心头都酥了起来，他握住了慕芸的手，一双眼睛柔的不行：“慕芸。”
“夫君，别这样。父亲还在呢。”
慕芸挣了挣，一张脸都红了。
听见顾渊轻咳一声，顾元懿才后知后觉的松了手，耳朵根也有些发红。
待用过了早膳，顾渊道：“慕芸郡主，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他的眸色有些发深，瞧着慕芸心头一突，下意识偏了偏头，低声应了声。
顾渊道：“太后娘娘野心，大皇子不过是她一枚棋子，如果真要大皇子登基为帝，这背后掌权的还不知道是谁。”
慕芸听他顿住了，只瞧着自己，心知顾渊是在等自己说话，她心中思量一番，正打算说话，手心却忽然被人握住，她微微发怔。
“父亲，慕芸不过一介女子，这谁登基为帝和她又有什么相关。”
顾元懿在帮她说这话，虽然这话并不见得有多好听。
他的手热乎乎的，让慕芸心下竟然升起一阵微暖的错觉。
“夫君这话说的不对。”慕芸缓了缓心神，轻声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慕芸本就是皇室的人。”
顾渊点头：“慕芸郡主说的是。”
顾元懿道：“话虽如此，可古往今来只要男人冲锋陷阵的，岂能让女子挡在前面？”他捏了捏慕芸的手心，示意慕芸不要再说下去。
可是慕芸却并没有经受他的好心。
“夫君担心慕芸慕芸知道，可是父亲如今也没有让慕芸冲锋陷阵的，夫君不必担心。”她不等顾元懿再说，瞧着顾渊道：“父亲所说，慕芸也想过，太后娘娘慕芸也有所接触过，原先倒也没觉得是爱玩弄权势之人，只是人心易变，又是隔了一层肚皮，好些人慕芸也不敢肯定。”
她目光微落了几分，但是有些想起了慕狄，慕狄原先和她如此亲近，如今不也是为了那安王府玉牌和自己心生几分隔阂？
她隐下眸中闪烁的情绪，低低道：“如今天下大势已经都在父亲和夫君的掌握之中，太后娘娘怕是闹不出风波了。”
“此言差矣。”顾渊的眸光带着几分锐利直直瞧向慕芸：“大皇子已经被人救走，大秦也驻兵在外，如今的怎会是尽在掌握之中。”
“竟然会有这事？”
慕芸啊了一声，似乎有些吃惊：“那，父亲和夫君如今打算如何？”
“这自有我们操心。”
顾元懿抓着慕芸的手紧了紧，语气有些发硬。他抬头看向顾渊，眸色有一丝不赞同：“父亲，这上战打仗的事情还是不要麻烦郡主了吧。”
顾渊笑了笑。
“郡主自己也说我们是一家人了，一家人的事情分什么麻烦。”
“父亲说的是。”慕芸瞧了顾元懿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说。
顾渊见顾元懿皱紧了眉头在旁边，心知他心下必定是埋怨自己，笑了笑道。
“也怪我说话没说明白。慕芸郡主，大皇子走的时候带走了你们安王府玉牌。”
提起安王府玉牌，顾元懿眉头挑了挑，强忍着没有说话。
慕芸心头一突：“是慕芸没有保管好玉牌。”
“慕芸郡主有得有放，我能明白。”顾渊不急不慢的吹了吹茶盏：“那块玉牌是假的。”
他神色平淡，似乎说的是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慕芸道：“怎么会是假的？”
她先前对着铜镜也多次练习过自己的神情，保管旁人看不出来，她紧了紧手，忍不住垂下几分眼帘：“父亲，如何知是假的呢？”
交给周宣帝的安王府玉牌慕芸原先也对比过，但是比真正的还真，怎么所有人都觉得是假的呢？是她有什么地方露了怯不成？
顾渊淡淡瞧她一眼：“真不真假不假除了慕芸郡主以外谁也不知道，只要慕芸郡主说是假的，便是真的又如何？”
慕芸脑海中电光一闪。
“父亲是要慕芸指证那块玉牌是假的？”
“大秦借着光复正统的名义出兵，其实这真正血统纯正的只要安王府后人，只要玉牌是假，自然不攻而破了。”
慕芸想问问慕狄也是男子，并且还是顾渊所说的安王府纯正血脉的后人，顾渊难道就不怕慕狄？
只是这份心思还没来得及宣泄出口，慕芸又忍住了。
顾渊这个老狐狸怎么可能容忍慕狄安全长大，想必等处理完大秦人和大皇子之后，要对付的就是他们了吧。
慕芸唇角边泛出一丝冷笑，她微微落下了几分眼帘，遮住了自己的神色。
“慕芸。”
和慕芸相伴回了屋子，顾元懿面上有几分担忧：“刚刚父亲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他对慕芸的一晌深情太过厚重，以至于一丝一毫都不想让慕芸受了委屈去。
顾元懿道：“那玉牌……”
他只说了几个字就说不下去了，那玉牌是真是假顾元懿根本就不在乎，就算没有慕芸指认玉牌，将大秦人一网打尽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他现在有了慕芸万事安宁，那个位子要不要都不是十分重要。只是他心下这么想，也不好跟慕芸说了去，怕慕芸胡思乱想，觉得自己对她的玉牌有其他心思。
这番心思在他心下翻来覆去，只觉百般难耐。
若不是眼前的人是慕芸，若不是……
“我既然嫁给了将军，自然和将军荣辱一体，将军不必烦恼。”
宽慰的话虽然听得舒服，可是慕芸现在可是唤他夫君的，所以这眉头刚下了下，便又抬了起来，顾元懿忍不住道：“慕芸郡主，你不必难为自己。”
他就算有私心，也不成想慕芸有勉强。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将军非我，又怎么知道慕芸是勉强？”
慕芸笑了笑，许是因为她今天心情不错，她但是少见的没有和顾元懿争锋相对起来，她迎着日光，懒洋洋的眯了眯眼。
“将军，我们的关系还要持续一段日子。你我二人新婚，要先委屈你了。”
慕芸知顾渊对自己并没有放下心来，她现在同样也需要和顾元懿假冒夫妻的身份来做戏，也算是各取所得了。
顾元懿怔了怔，后又才明白慕芸说的是什么事，轻咳了声，应了是。
“慕芸，你头上。”
“什么？”
顾元懿见她发怔，但觉她此时格外娇美，忍不住低低笑了笑，伸手将她头上的树叶取了下来。
明媚的阳光从树叶的间隙投射而下，佳人少年，一番赏心悦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