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我不能对公司其他人不负责任,而且盛禹铭对你势在必得……”
许隽尧没有说下去,沈以默也没有再问,只是看着窗外浓黑的夜色,小声地说:“谢谢。”
可以说,许隽尧是沈以默生命中最可恶的男人,没有之一,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洛洛,他的所作所为禽兽不如。
但三年前他娶了她,洛洛才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从某种程度上,他给过她一段安稳的日子,沈以默这一声谢谢,是发自内心的,希望以后不再纠缠,好聚好散。
许隽尧扯了扯唇,“谢我什么?不娶之恩?你该恨我,是我执迷不悟,耽误了你三年。”
沈以默诧异地看着他,许隽尧的侧颜很漂亮,在昏暗的灯光中柔和美好,她的目光,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这么看我干嘛?”许隽尧勾起一边嘴角,竟有那么一丝邪魅,“才发现我很帅,后悔要跟我离婚了?”
他并不高明的小玩笑,让沈以默一晚上的压抑奇迹般地消散,她轻笑,“许隽尧,你好像变了。”
嗯,气质变了,不再冷嘲热讽,不再阴阳怪气,也没有像在医院那样大吼大叫,就连阴柔的相貌也似乎阳光了些,这么看来,确实有让那么多明星名媛着迷的风采。
“变了吗?”许隽尧侧过头来看她,狭长的眼睛带着意味不明的幽光,“是你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我吧?”
沈以默移开眼,看窗外呼啸而过的路灯,这段路她很少走,以后也不会来了。
许隽尧问:“你现在住在盛家?”
沈以默点点头。
许隽尧又问:“我现在送你回去?”
现在太晚了,想到张芸曦,沈以默迟疑了,然后他就笑道:“我还没吃晚饭,你呢?”
这顿夫妻间最后的晚餐,定在S市以浪漫著称的西餐厅里。
暖色烛光梦幻迷人,小提琴声优雅婉转,红葡萄酒色泽迷人,小牛排和黑胡椒,西装与男人,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美好,在沈以默意料之外。
“你很意外?”许隽尧举起酒杯,浅浅的笑容暖软,他说:“我突然想起结婚几年,一直没有和你好好相处,以后应该也没有机会了,不管怎么说相识一场,我不希望你想到我,只有不愉快的记忆,沈以默,祝你幸福。”
沈以默错愕,“谢谢,不过,我应该不会想你。”
许隽尧被噎了一下,“你可真自私,我都祝福你了,你不回敬我吗?”
许隽尧仰头一口喝完杯里的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说的是实话,我以为你不需要祝福。”沈以默说,在她看来,这个男人一直就活得恣意潇洒。
许隽尧手一顿,红色的酒汁洒在桌布上,他无所谓地笑笑,“沈以默,你真的不是个可爱的女人,一点儿也不是!”
沈以默也笑了,看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竟然真觉得自己有那么点绝情,“那我祝你一路顺风。”
许隽尧撇撇嘴,并不满意。
沈以默接着说:“你很优秀,离开这里应该也会有更好的发展。”
“我很优秀?”许隽尧抓的重点有些偏,他追问,“我哪里优秀?”
沈以默想了想,说:“事业有成,年轻有为。”
“那你为什么没有爱上我?明明你是最有资格的人,为什么站在我身边的永远不是你?”他似乎有点醉了,抬眸满眼迷醉人的温柔,笑容却很苦涩。
沈以默慢条斯理地切牛排,漫不经心地问:“许总这话,会让我误会你喜欢我。”
“没有误会!”许隽尧说,然后就笑个不停,指着自己的鼻尖,高傲地扬起下巴,“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他的话前后矛盾,似乎真的醉了,醉得语无伦次,有点装疯卖傻的劲儿,沈以默忽然没了食欲,“我吃好了。”
许隽尧站起来,身形一晃,使劲摇了摇头,盯着她说,“我送你回去。”
沈以默拿了包,瞥了他一眼,“你这样还能开车?”
许隽尧怔了一下,狭长的眼清明如许,一点醉意都没有,“沈以默,你到底是不是女人,有没有同情心?我一败涂地背井离乡是为了谁,你就不能最后再陪陪我?”
他那时的表情,就像个被抛弃的破布娃娃,哀怨又悲凉。
许氏的悲剧多少和她有点关系,沈以默知道这对许隽尧打击有多大,于心不忍,“这里不是撒酒疯的地方,你想喝酒,换个地方,我陪你。”
许隽尧面上一喜,“原来你还是有一点可爱之处。”
沈以默挑眉:“只是一点吗?”
许隽尧就很认真地点头,“只是一点,不能再多了。”
不能再多了,再多,他怕他会舍不得。
他飞快地转身去结账,眼里的黯然神伤荡然无存,浮现出一抹阴谋得逞的狡诈,沈以默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绝情,她只看到他受到的打击有多大,没想过他心里的怨恨有多深。
两人去了皇爵,说好的不醉不归,但谁也没有多喝。
酒吧是个适合喧闹放肆的地方,许隽尧看着微醺的沈以默,也感染了一点离别的伤感,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话。
“沈以默,其实我挺看不起你的,明明可以大放异彩,偏要藏着掖着扮猪吃老虎,做什么事都畏手畏脚,永远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伪装下,忍气吞声的包子样让人看了就让人生厌!”
“沈以默,盛禹铭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完美,你以为你能让他爱你一辈子?别傻了,他会厌倦的,特别是你这样自私的女人,你一步都不肯走,没有人愿意背着你走完余生。”
“沈以默,你认为的所有激情都会在平淡中消磨干净,你觉得到头来的婚姻还能剩下什么?和我们现在不会有太大差别,到时候你人老珠黄,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沈以默,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有一天,盛禹铭也会变成我,或许,还不如我!”
“沈以默……你看我干什么?”
本来昏昏欲睡的女人忽然转过头来看他,那双澄澈的眼睛晶亮晶亮的,许隽尧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俊脸出现了可疑的红晕。
沈以默抓住他的手掰开,一字一顿地说:“许隽尧,你是不是不想离婚?”
许隽尧一愣,“我有那么说吗?我只是劝你认清现实,盛家不是你能独善其身的地方!我能给你足够的自由,盛禹铭可做不到。”
此时的沈以默,整张脸粉扑扑的,嘴唇饱满红润,看上去格外诱人。
许隽尧看得心神一荡,借着酒劲,按住她的肩膀,情不自禁地把脸凑了过去。
沈以默迷蒙的大眼睛忽然露出狡黠的光,然后一脚踢翻了他的椅子。
“嗷!”
许隽尧痛呼,动作有点大,周遭不时投来好奇怪异的目光,还有小声的议论。
“那是不是许氏的少东家?”
“什么许氏,现在是盛世了!”
“难怪,以前都是女人赶着往上贴,现在夜店猎艳还被拒绝……”
“是啊,挺可怜的。”
许隽尧伪装了一晚的谦谦君子形象轰然崩塌,脸色越来越差,爬起来攥着沈以默的手,“沈以默,你他妈发什么疯?”
“许隽尧,你说得对,我不应该畏手畏脚,更不该忍气吞声,不打你一顿,都对不起你这番肺腑之言!”
沈以默是有些醉了,许隽尧吵得她头疼,加上此刻恶劣的语气,他之前那些荒唐事儿就在她不算清醒的脑海里一一浮现,毫不夸张地说,她想打他很久了!
宋燃闻讯赶来的时候,沈以默被两个保安一左一右地拉着,手里还拎着个酒瓶,嘴里豪气冲天地囔囔着:“今天谁都别拦着我!”
许隽尧被服务员掺着,一张招蜂引蝶的脸挂彩,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宋燃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女人怎么和盛三一个德行,打人爱打脸!真狠!
“老板!这位客人喝醉了,砸了不少东西,还打伤了许总……”漂亮的女服务员看到宋燃,顿时双眼发亮,为难地说,“许总又不肯离开,非要带着这位客人一起走,您看怎么办吧。”
许隽尧闻言推开她,结果腿软没站稳,又晃晃悠悠的倒下了,他扶着吧台勉强站起来,冷冷的看着宋燃,“宋老板不用担心,所有损失我会照价赔偿。”
宋燃笑道:“我倒不在乎这点损失,只要我三嫂子乐意,拆了皇爵我都没有怨言。”
“三嫂子?别忘了她现在还是我老婆!”许隽尧眯了眯眼,一看沈以默心下一沉,拉住她的手往自己怀里拉扯,“沈以默,跟我回去。”
宋燃这才发现,刚刚还生龙活虎的沈以默,此刻半眯着眼两颊酡红,手里的酒瓶也没握住,许隽尧一拉,她就顺势扑倒在他怀里,温顺得像是收了爪子的小猫。
他也是玩得疯的主儿,只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忙把人扯过来扶着坐下,然后按住许隽尧一拳狠狠地砸在他腹部,怒道:“你给她下药?”
许隽尧本就喝了酒,又被沈以默打得不轻,哪里还能招架宋燃的拳头,软趴趴地瘫倒在地,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怎么什么卑鄙无耻的事都干得出来?临走还他妈恶心人!难怪盛少容不下你!”
宋燃边打边骂,许隽尧也难得的好骨气,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