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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每一位用心走路的邮差,都有一个美丽的故事

或许是韩愈的心情很好,看到春天来了,就想着邀请好友张籍一起到郊外踏青去。可是不解风情的张籍,总是以事忙体弱为由,未能赴约。三番五次之后,终于把韩愈给惹生气了。辜负大好春光就是犯罪。于是,韩愈提笔给张籍写了两首诗,要引逗他抛开案牍之劳,走出书斋,去看看长安的早春。

后来张籍有没有陪韩愈去踏青,这谁也不知道,反正,千年以降,后人记住了韩愈的这句“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从一个调皮贪玩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奋不顾身的工作狂人。四季中,我们只是被动地增衣、减衣,却忽略了身边不断更迭的风景,没有了瞥见春花烂漫时的惊喜,没有了遇见荷叶田田时的心动,没有了看见秋草遍地黄时的惆怅,没有了手捧雪花时的欢呼雀跃。我们被生活牵着鼻子走,找不到任何理由停下来看看。

网友们叫嚣着,世界那么大,我想起看看。人的一生要有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可是,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成行,放下一切,不顾一切?高度发达的现代通讯手段,能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找到你,连到郊外看看桃花,也是电话不断,扰人兴致。

其实,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去年春天,朋友打来电话,约我一起去爬山。我断然拒绝道,去不了啊,杂志社的约稿还有好几篇没有写完呢!明儿等着交差呢!朋友鄙视地说道,写写写,你就知道埋头写,你连现在是春天还是夏天都不知道,你连风从哪个地方吹都不知道,你连青蛙几条腿都不知道,你还写啥?你那破诗有人读吗?你那烂散文有人看吗?我一听大怒,正想发火,女儿在身边拉了拉我的衣服说,爸爸我也想去爬山。是啊,朋友虽然说得有点夸张,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留,可我好像真的好久好久没有出去走走,好久好久没有陪伴家人了。

当看到女儿深情地嗅着花香,欢快地追逐蝴蝶的时候,我的鼻子酸酸的。现在的孩子整天关在小小的天地里,被各种各样的作业困住了双脚,迷住了双眼,他们爱玩的天性却一直被压制,痛苦无声。

春和日丽,草长莺飞,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关于春天的美丽故事。女儿的故事是燕子衔泥、蜂蝶采蜜;妻子的故事是杨柳依依、桃红柳绿。那么我的故事呢?是妙笔生花?是流光溢彩?我不得而知。所有从事文学创作的人都知道,艺术的灵感来源于生活,来源于大自然,可是我们看到的作品又有多少是没有生命力的呢?味同嚼蜡!

同事是儿童文学大家,他的作品被收入各个版本的小学语文教科书。他说他一年只写四篇童话,春夏秋冬四季,每个季节写一篇,第一个月写初稿,第二个月给孩子们看,听取他们的意见和建议,第三个月修改成稿。他说写作就像是怀孕生孩子,需要经历十月怀胎的痛苦折磨,才能有呱呱坠地时的欢欣。我读过他的所有作品,真可谓字字珠玑,篇篇精品,艺术魅力自不必说,单说那春天里的花香扑鼻、夏天里的虫鸣鸟唱、秋天里的落叶寒风、冬天里的银装素裹,就让人爱不释卷。

童心、母爱、大自然,这是儿童文学创作的三个大主题。可是,如果春天只住在网络里、电视里、书本里,那花有色无味,那鸟有声无形,又何来生命力?爱上写作,就要爱上生活,爱上生活,就要爱上经历。反过来说也一样,如果没有坚实的创作功底,没有扎实的知识积累,踏破铁鞋也写不出花香,写不出虫鸣。很喜欢网络上的一句话,如果不读书,行万里路也只不过是个邮差。

说到邮差,除却路途中的辛酸苦辣,忽然羡慕起这个风里来雨里去的职业,特别是乡村邮差。电影《那山那人那狗》,在国内外的金鸡电影节、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印度国际电影节等电影节中先后斩获了多项大奖。是因为那细腻动人的父子深情,是因为那忠诚善良的狼狗,是因为那唯美醇厚的乡村美景,是因为那优美深情的背景音乐,更是因为那岁月里拔节成长的疼痛和欢乐。那是十几年前的一部老片子了,上个世纪七十、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应该人人都看过。这样的片子,适合在春天欣赏,在春光明媚的院子里,在花儿灿烂的梨树下,在轻柔温和的春风里。

邮差,乡村邮箱,一个邮包,一辆自行车,一条黄狗,一件蓑衣,一顶斗笠,一个饭盒,一个烟斗,一壶水……如若真有这样的机会,我愿意做一名乡村邮差。背着那沉甸甸的邮包,把宁静安详的大山与喧嚣繁华的都市联系起来,把各种各样的情感联系起来,把春夏秋冬联系起来……

出发,在朝阳升起的早晨。折下一支挂满花蕾的桃枝,撩开薄薄的晨雾,往潺潺流水的深处走去。步子轻盈,通体清爽,心旷神怡,没有任何私心杂念,只想着把消息带给翘首以盼的村民,只想着带回他们又一次的嘱托。

转过一个山坳,风小点儿了,阳光正好,就在路旁的草地上坐下吧!黄狗或许也是走累了,正眯着眼晒太阳,懒洋洋的,好闲适。抱着黄狗打个盹,也是允许的。打开随身携带的收音机,听听另外一个人的声音。或者打开水壶,装下风中的花香,装下耳边的水声。

来到山腰上的一户人家,家里只有一位年迈的老奶奶。推开柴门进去,老奶奶应声而出,端出一碗山里茶,洗好一颗水蜜桃,笑盈盈地让你接过去。老奶奶一定是不识字的,于是你必须给她念信,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模拟写信人的口吻,极富深情地声音里,老奶奶背过身去,偷偷地擦去眼泪,嘴里却说,这春天里的风啊,真讨厌,花香太浓,吹得人眼睛黏糊糊的。而你不能拆穿他,默默地掏出笔说,奶奶,您说,我写,山外的人等着呢!

起身走时,老奶奶一定会追出来,叫你吃了饭再走。你一定不能拒绝,嘴里连连说着好好好,脚步却不能停下来。老奶奶还在叫你,你的黄狗却消失在前面的草丛中。

正是春耕播种时节,有时候,家里是寻不着人的,你得到田里去,因此,你得知道哪家的田在哪儿,哪家的山在哪儿。当你气喘吁吁地找到信的主人时,一定会有一个妙龄姑娘轻轻地说,辛苦了!她会为你递过一条擦汗的手绢,然后娇羞地接过信,假装认真地看,眼睛却不停地瞟着你。你可不能与她对视,那样会把人吓坏的,你得大声地说,信送到了,我走了!小小的田埂,你走得很艰难,于是那个姑娘会傻傻地看着你,为你提心吊胆,忘了插秧。只等你走过田埂,再回头时,她却来不及收回目光。这时候的四目相对,如电光火石般,叫人心醉啊!

做一个乡村邮差,岁月里,忘却年华,执着脚下。真的好美!

只可惜,此生是不可能当这样一名邮差了!之所以陶醉于这样的生活和工作,其实是因为想念青春,想念春天里的心灵悸动。我相信,每一位用心走路的邮差,都有一个美丽的故事,如果他的邮包里还有一本属于自己的书的话,他肯定也是一位多情的作家,能讲许许多多美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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