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门诊的诊室内，叶老师面色阴沉，神情严肃，我一脸义愤，双拳紧握。诊断床上，小女孩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声不吭的望着天花板，她并不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有多么严重，对自己的将来会带来多么巨大的影响。
小女孩的妈妈，站在一边，不停的抹着眼泪，中年男子则是一脸懊丧的，断断续续地向我们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那还是一个月前的事了，那天晚上，天已经挺晚了，孩子还没有回家吃饭，我和他妈妈也没有太在意，因为，俺这村子原本也不大，住在附近的，又都是自己同家族的叔伯弟兄们，孩子们平时也常常互相串门子玩儿，玩着的时候，正好赶上谁家开饭了，有时候，也就在那家吃了。所以，我们也就自己开始吃饭了。我们坐到饭桌前，刚吃没多久，孩子回来了，当时，我们就觉得孩子有些不对劲。。。。。。”
“当时，门被推开，孩子走了进来，我扭头一看，心中就是一哆嗦。”不等中年男子将话说完，孩子妈妈就抢过了话头。
中年女子伸手抹了一把泪，在有些陈旧的衣服上擦了擦，接着道：“我看见，孩子的脸色苍白，嘴唇也全无血色，我心想，莫非孩子生病了，这要赶快带她去找医生看看啊。我忙放下碗，向孩子迎过去。这时候，我发现，孩子走路一瘸一拐的，孩子穿的裤子，屁股的地方有血迹，孩子莫不是摔伤了？我就急忙问孩子，伤到了啥地方，怎么受得伤，孩子只是摇头，一句话也不说，把他爸急的，伸手就要打她，被我死活给拦住了。”
“可不是吗，那么大的孩子了，也该知道事了，可是问啥就是不吭气，你说，搁谁身上能不着急。”这时候，中年男子接过话头，说道。
“我拦下了他爸，接着，我们就反反复复的问她，我们俩是又哄又吓唬，孩子总算告诉了我们真像，听完之后，我和他爸当时就蒙了。就觉着天好像塌下来了。”
好像又想起了当时的情况，中年男子身体一阵哆嗦，咬着牙道：“当时，我到做饭的屋子里，寻了把菜刀，就要去找那个老东西，孩子她妈要死要活的拉住了我，等我冷静些以后，孩子她妈和我商量，还是找家族的长辈出面解决这事比较好，毕竟那个老东西，家里人多势众，而我们还要在这个村子里生活，孩子还小，以后的日子还长，这件事如果张扬出去，不仅我们的脸没地方搁，就是孩子，以后她的日子可咋过？”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长长地吐了口气。似乎要把满腹的憋闷一口吐尽。
“丫丫的，你们报案啊，干嘛不报案？让公安逮了那个狗东西。”我在一旁听着，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恨恨的插嘴道。
“别插嘴，听人家把话说完。”叶老师看我一眼，然后，目光扫过那对中年男女，示意他们继续讲下去。
小女孩的妈妈向后退了一步，冲我们鞠了个躬，然后，站直身子，接着说道：“我们当时就去找了家族里年龄最大的弓大爷，弓大爷问明白情况后，带着我们找到那个老东西，对着他一顿臭骂，后来，商量来商量去，由那个老东西拿出来一千五百块钱，以后，这事就算过去了，谁也不许再提，并且双方立了字据，签字画押，弓大爷是担保。”
说到这里，女子停了一会，等心情平稳了些，接着道：“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谁承想，十天前，孩子说尿尿的地方总是痒，我这才注意，一看，发现那个地方长了好多小红疙瘩，开始也没太当回事，后来，小疙瘩越长越多，越长越大，这才着了紧，到本地去看，人家说需要到城里的大医院去看，我们这才来这里的。”
“嗯，我最后问你们一个问题，”看到这夫妻二人把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叶老师这才开口道：“那个伤害她的人，你们可知道，或者听说，他的下面长这样的疙瘩没有？”
“哦，大夫，前一阵子，听村子里人风言风语的说，那老东西尿尿的地方长过肉疙瘩，好像是叫尖什么疣的，后来好像去城里的医院治好了。至于和孩子长的东西是不是一样，就不知道了。”中年男子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奥，这孩子的情况有些复杂，这样吧，你们先到外面等一会儿，我们商量一下，回头通知你，好吗？”
看着两口子带着小女孩慢慢地退了出去，叶老师回头望望我，面色严肃的道：“小妍，你给妇科门诊打个电话，请他们郑国芳主任过来一趟，就说我想和她商量点事，在中医门诊等她。”说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只是拿手指在两侧太阳穴上狠狠地揉着。
我打完电话后，差不多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满脸堆笑的中年女人脚步轻盈的走了进来。
“呵呵，叶大夫，叶师兄，抱歉哦，这次多有得罪了哈。”
随着女人的走近，一串夹着笑声的软绵绵的声音向我们飘来。
我抬头向前看去，只见来人中等身高，体型偏胖，一张圆圆的胖脸，长相平庸至极，唯有说话的声音，让人心身舒爽，若非亲见，实难想象，这么甜美的声音竟会是由如此平庸的身体内发出。
“哼，我说郑国芳，郑大主任，你可是越来越出息了。”
坐在椅子上的叶老师，慢慢地抬起头来，眉头紧皱，面色依旧阴沉的厉害，拿一双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目光，静静地盯着来人，冷哼一声，夹枪带棒的继续道。
“我问你，你干妇科多少年了，这个女孩子是什么病，你会不知道？这种病，你们妇科门诊以前没治疗过？我这里是啥科室，你叫病人到我这里来，你什么意思？”
“呵呵，我的叶师兄啊，我这不是没办法嘛，你说我有了困难，不找你这个做师兄的帮忙，我还能去找谁啊？你先别生气，听我慢慢给你解释嘛。”中年女子依旧是满脸笑容，接着说道：“叶师兄，我也清楚，这个女孩子患的是尖锐湿疣，是性传播疾病。以前吧，我们妇科也治疗过好多这样的病例。以前所治疗的都是成年人，也没有其它乱七八糟的纠纷。可是，这一次，情况有点特殊。”
中年女子说到这里，停下来，低头整理了下思路，条理清晰的继续道：“叶师兄，这女孩子情况有些复杂，我那里真的很难处理这件事，不是病多么难治，而是事情不好处理。你也知道，我上面没有官场的靠山，下面没有广泛的人脉，能混到这一步，全靠自己做事处处小心，勤勤恳恳与人为善，向上看领导脸色，向下，照顾职工情绪，尽管这个主任官职不大，但是好处不少，现在就说不定有多少人盯着我这个位置呢。
柳院长卸任，谭院长接班，俗话讲，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一个人都在新院长面前挣表现呢。
你说，当主任的怎么表现？那自然是，带领自己科室多创收啊，多为医院收病人啊。这个女孩子是性病不错，我们科可以治疗，这也不错，可是，治疗了以后怎么办？我问过家属，这个女孩子是被奸污后传染的性病，在法律上，这是强奸案件啊，我们这样的医院，发现这样的事，报案是我们的义务。
叶师兄，你说，我们治疗后，应该报案吧。可是，我不知你问过没有，孩子家属是反对报案的，如果我们报了案，就会带来许多麻烦，家属也会找我们的麻烦，我们医院刚因为砍医事件出了名，谭院长心里正窝火呢，这样一整，就会再一次出名，我的主任恐怕也会因此下台。
你也许会说，那你不会让她到传染病医院去，那里天经地义治疗这种病的地方。是的，我可以让病人去传染病医院治疗，不过，这样一来，在某些人眼里。我就是把到手的利益白白送给了外人，就是胳膊肘向外拐，吃着自己医院里的饭，给外面的医院谋利，一个黑报告递上去，我这主任的帽子丢掉是早晚的事。”
听着对方啰哩啰嗦讲了这么多，我看到，叶老师的脸色阵青阵白，已经十分不耐。
终于，一会儿后，当中年女子想要再一次打开话匣子的时候，叶老师开口了：“喂，我说郑大主任，我的郑师妹，那么，你把病人推给我，不是把你所面对的问题都扔到了我的头上，你感到为难的事，难道说到了我这里，就没有事了？”
看了叶老师一眼，中年女子并没有被叶老师阴沉的脸色所吓住，依旧嘻嘻笑着，慢条斯理的道：“是的啊，叶师兄，这事情放到你身上自然没事。谁不知道你是前任柳院长的铁杆，现任谭院长对你也很敬重，最主要的是，你现在是无官一身轻啊。无论你怎样做，谁还能把你咋样？”
再一次看了看对方，叶老师无奈地摇了摇头，冲对方挥了挥手，苦笑道：“那好吧，你走吧。这件事你不用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