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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软禁

笔墨铺开来,大理寺卿亲自持笔,就等着史进开口了。

“我承认,这次事情是我做的。银钱是从我手中走的,帐也是我做的,甚至那一道道命令,也是通过我下达的。”

史进见大势已去,也只能长叹一口气,一五一十的将罪行认了下来。

“史大人——”七皇子本来斜斜靠在硬板凳上,听得他如此招供不由得直起身来,“你这样,恐怕不行吧?”

“那你要怎样?”没有几个人是心甘情愿认罪的。哪怕他自己有罪在先,史进也认为自己已经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你态度不端正。”七皇子十分耿直的指出他的不满。

“态度不端正?”被吊在木架上的人一身冷笑,满身的污垢也掩不住他嘴角那一抹嘲讽的表情。

“七皇子殿下怕还是把我当做那个为你们卖命的史进?”

“只可惜我如今栽了跟头,穷途陌路,今日录了口供,怕就是要候着问斩了。殿下还让我态度端正些,不是在说笑?”

“史进,本王不喜欢威胁人。”七皇子抽过大理寺卿刚落了墨的草纸,揉成一团,“但你可要想好了,像你这般含糊其辞,受益的,可是谁?”

史进从未见过这样嚣张的提审官,可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对。他是不想放过王安那个小人,白白自己送了性命却让他逍遥!

咬咬牙,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这点气,暂且就受了吧!

“还请七皇子殿下重新准备笔墨,罪臣这就好好交代!”

“这就对了嘛!”七皇子的一双桃花眼眯起,笑嘻嘻的重新替一旁一愣一愣的大理寺卿铺好笔墨,“请吧!”

这次史进倒是认了真,都不用多问,自己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的清清楚楚。当然,他还是很聪明的掩去了真正的幕后黑手。不是刻意掩饰,也不是心怯,而是他知道,六皇子再不成器,也是老皇帝的儿子,拉下一个工部尚书已经是大手笔了,若是再将六皇子也拖下水。呵呵,这事可就热闹了。

七皇子津津有味的听着他交代罪行,还好心的叫手下端碗茶时不时的给说口干的他焖焖口。那样子,倒不是像在审案了。

三皇子虽在一旁坐着颇看不惯他的这套作风,可奈何史进偏偏就吃这套,也只得闭嘴作罢,静静的等着事情结束。

亢长的叙述终于终结,七皇子拿起还未干的草纸,将上面的字挨个细细看了一遍,这才叫人捧着拿到史进面前。

“史大人可看仔细了,要是确认无误的话,就签字画押吧!”

史进也没那个心思去仔细看,只草草扫过一遍,便在红颜色上摁了一下,将拇指靠近了那一沓薄纸。

颤抖的在上面摁下手印,这个硬气无比的汉子才忍不住潸然泪下,嘤嘤的哭了起来。

他的锦绣前途,他的荣华富贵,他的身家性命,就这么,没了。

恍如南柯一梦,他还记得刚入仕的那天,他随百官拜倒在天子脚下,高呼“万岁——”

一切,都完了。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贪!不该不忠不义!

“殿下——”他开口,拦住即将出门的人。

七皇子回头,目光与那人对上。

他本是想说,替他照顾好自己的妻儿老母,可一想到自己的罪行,哪还会有他们的活路?

罢了,罢了,就算他史进,对不住他们!

“对了。”七皇子见他不语,自怀中掏出一物递与他,“或许,你用的上。”

史进看着那张铺开黑白分明的宣纸,“休书”两个大字跃然其上。

“签了这个,至少你的妻儿,就与你没关系了。虽说日后可能会活的狼狈些,可至少还能捡回一命。”

史进只觉得心中苦涩无比,他竟然落到,要用休妻这种方式来保全自己的亲人的境地。

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强压住内心的痛苦,在休书上签了名,将它递给七皇子,“就,有劳殿下了。”

“无碍。”

“还请殿下转告拙荆,就说史进,对不住她。”

“好。”七皇子点头应下,随着三皇子一同走了出去。

“七弟,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嘛!”交了案宗出了大理寺,三皇子颇为赞赏的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哥你轻点!”卸去一身重担的七皇子恢复了往日的活宝样,呲牙咧嘴的呼着痛,“你拍到我伤口了!”

“这点痛都受不了?”三皇子打趣着他,“刚才不是一副轻松的神气样吗?小子行啊!连三哥都差点给你唬住了。”

“哎——三哥你说的哪里话?”老七轻轻活动着周身的筋骨,别看他刚才在里面活灵活现的,手底下可是偷偷捏着一把汗,要是这案子审不好,他不是又给自己的三哥添麻烦了嘛!

“史进又不是什么忠良之辈,有道是对症下药,对付这种人,你就要挑他的软肋。史进最忌讳什么?他最看不惯别人好,既然大局已定,与其让他一个人背了锅去死,还不如拉个垫背的,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七弟说的是。”三皇子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也不计较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怪法子。

处理完正事,自然该放松放松。三皇子见他不大舒畅,热情的邀他去府上一趟,好处理处理伤口。

“三哥的好意我心领了。这风口你我兄弟厮混在一起影响不好,同样是养伤,不如回自己府上,还省了些口舌。若是三哥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借了你的轿子与我。我的那顶,早让那些王八犊子给射成马蜂窝了!”

三皇子思想觉得他说的也对,当下也十分慷慨的将轿子借与他了。

翌日,早朝上。

带着一身伤的七皇子意气风发,手持史进口供,大步跨出,“启禀父皇,史进已全然招供。”

“哦?皇儿办事果然神速。”秦淮遥倒是没想到这事会办的如此迅速,在他看来,史进的案子颇为棘手,不经的一阵严刑拷打,他是万万不会招供的。

案宗呈上来,秦淮遥只打打粗略扫了一眼,他的身体,实在是不允许他仔细将这些读了。

“那你便同大臣们讲讲,史进都说了些什么吧!”

“回父皇的话,史进对自己因贪致死的一案罪行供认不讳,但他同时,也指出来幕后指使他的人。”

“还有幕后黑手!”众臣皆是一声惊呼,倒不是因为有人操纵史进而吃惊。史进再胆大,一个人也是吃不动这些巨额银两的。要是他单干,才会吓死人。

他们吃惊的,是七皇子竟然有办法撬开一个将死之人的嘴,让他在没什么盼头的时候还能乖乖张口咬人。

站在离他不远处的王安心头隐隐约约有了不详的预感,他回想起昨日里去刑部和七皇子、三皇子碰了个正着。

不会这么巧吧?

斜眼撂了一眼往常里六皇子站定的位置,今天那里空空如也。早间听闻六皇子身子不大舒服告了假不来上朝,可这么重要的几日,六皇子怎么会缺席呢?

正思想间,只听得中间那人不急不缓的开口,“史进所招供其同伙,正是工部尚书——王安,王大人。”

哗!七皇子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史进供出的主谋,果然是他的顶头上司!

王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不悦的天子下命收监。

“皇上!微臣冤枉啊!”王安使劲挣扎着,六皇子不在,刑部那个软骨头是万万不会替自己说话的,眼下他能指望的,就只有他自己了。

这般言论不止皇上,在场的官员都已听过无数遍了,早腻歪到不行,挥挥手,直接示意手下人将他拖走便是了。

“老七,既然是你负责这个案子,那么王安,也就交给你了。”

“儿臣领旨。”

“皇上——皇上——老臣冤枉啊!”那边王安还在挣扎着,“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破案?史进一定是被屈打成招,皇上明鉴啊,皇上!”

“王大人——”七皇子转过身来,面上的笑容明晃晃的耀眼,“这您可就说错了,本王可是从未动过他一根手指。若王大人不信,尽可顺便去牢狱里瞧上一瞧。”

“来人,带走!”言罢,神色一变,下令拖走像只赖皮狗般的王安。

王安听了他的话后,面如死灰,这,怎么可能?史进就这么着急去送死吗?他不信!

可这些,他也只能自己亲自去牢狱中问他的下属了。

“王安被抓了”早上一道皇上口谕被变相软禁在自己府邸中的六皇子听到这个噩耗,差点没气晕过去。

“怎么回事?”抓住来人的肩膀摇个不停,他实在是无法消化这个消息。

原本以为,赔上一个史进和洛长安就已经算倒霉的了,这下怎么连王安也搭进去了?

“听说是因为史进昨日招供时把王大人供了出来。”

“史进昨日招供?”六皇子皱眉,“他不是昨天就让王安给处理了吗?”

“小的也不知。但听说好像是因为王大人昨日在刑部碰上了三皇子和七皇子,怕是那路程顶不住压力,就让二位皇子将人带到大理寺去了。尔后不知道那七皇子用了些什么手段,史进就全招了。”

“本王就知道这犊子靠不住!”六皇子一拳砸在桌子上,“刑部的路程就是个墙头草,顺风倒!”

“那王安被押往何处了?可是刑部?”气愤归气愤,该做的努力还是一点都不能少的。

“是大理寺,七皇子说这案子耽搁不得,当下就直接将人送到大理寺了。”

“可恶!”简直不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若是人在刑部,他还能托人传传话,可这送到了大理寺,就麻烦了。谁不知道大理寺卿可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六皇子思来想去也琢磨不到一个法子,也只能吩咐道:

“你想法子和本王母妃联系上,请教一下她老人家。”

事到如今,也就只能去打扰她老人家的安闲了。

风云涌动,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这边朝堂上几位皇子明争暗斗,那边宫里的各位娘娘也没闲着。

一大早的皇贵妃娘娘刚起身,就有宫女来报,说贤妃娘娘求见。

苏贵妃虽养着贤妃的长子,但二人关系实在也算不得上十分亲密。她这落华殿一向冷清,怎么今她倒想起来看看她了?

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也懒得琢磨了,梳洗过挥了挥手,示意请贤妃进来。

贤妃依旧一身略显简单的宫服,静静站在殿中的空地上,也不抱怨她叫她等了这般时间。等瞧着她出来了,这才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臣妾参加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不必多礼了。”皇贵妃点点头在宫女的搀扶下落了坐,一边示意着她也坐下。

“皇贵妃娘娘可得替臣妾做主啊!”

她还没坐稳当,就听得下面的人微带悲怆的控诉。

她一愣,坐下来瞧着下面那个与世无争的女子,她素来与世无争,今日这是怎么了?是受到什么天大的委屈才肯这般求人主持公道。

当下止不住心放的软了些,“有什么尽管说出来,别这般难过。”

“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臣妾咽不下这口气!”贤妃娘娘是个极会捏拿分寸的人,听得她这么一问,不好意思的先推辞一番,这才开了口来。

“昨日里臣妾有些乏,便由身边人扶着去了御花园,在路上刚巧瞧见了淑妃。您是知道的,她一向看臣妾不顺眼,臣妾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绕开便是了。哪知这御花园实在是小,几步路的距离臣妾不小心将她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尽说的是些什么七皇子不会办事之类的。她平日里怎么针对臣妾,臣妾都可以忍。但,臣妾却不能见得她说臣妾的皇儿不好!臣妾想上前与她争论一番,哪想倒是她先看到了臣妾,将臣妾好一番奚落,其话语之狠毒,非臣妾能想象和复述!”

说到最后时,贤妃泫然若泣,好不可怜。

但,苏贵妃也知道,她打的是些什么算盘。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六皇子马上孤立无援的时刻来,贤妃娘娘要做什么,岂不是明摆着吗?

她要断了六皇子的后路!

罢了,索性她也是为了三皇子好,而三皇子,到底是她名义上的儿子。

她便成全了她吧!

沉默半响,她终于开口——

“本宫虽代掌凤印,却也不能听信你一家所言,还是将淑妃也一并请过来,问个明白吧!”

贤妃听得她这般时,心下也知有戏,便不再言语,安安静静的等着淑妃来了。

不出半盏茶功夫,淑妃听得皇贵妃娘娘昭她前去,急急忙忙擦了把脸就往落华殿奔去。

这皇贵妃娘娘虽然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可这二十年来,却一直都是后宫之首,其实力不容小觑。皇贵妃娘娘下昭,她又岂敢怠慢。

匆匆忙忙赶着去了,拜在殿下请安的时候,连头上的珠钗都是歪的。

“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苏贵妃不满的看了她一眼,竟然连座都没赐,就让她这般跪着回话,“本宫听说,昨日里你与贤妃有些冲突?”

淑妃一大早被叫来跪在地上,本来就心中忐忐忑忑的,听得她这么一问,摆明了是来兴师问罪的,立马张口就要否认,“皇贵妃娘娘误会了,臣妾是——”

“本宫没有说想听你解释,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

“娘娘,我——”

“怎么这般没礼数?皇贵妃娘娘面前,是能自称为‘我’的吗?’”呵斥她的是个小小的宫女,可她也只能把不悦咽在心底。

“是的。”

“后宫女子,就该有后宫女子的样子,枉议皇子成何体统!来人,送淑妃娘娘回宫,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苏贵妃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将她变相的软禁了起来。

“娘娘——”淑妃这才慌了神,她原本以为这苏贵妃最多不过训话,哪想她竟敢将自己软禁?挣扎着起了身,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娘娘这样做,可有参考过皇上的意见?”

竟然拿皇上来压她了?苏贵妃不屑的勾了勾嘴角,“或许淑妃是不服本宫管教,想面见皇上?”

“那本宫可告诉你了——”苏贵妃温润的声音突然拔高,变得无比威严,“枉议朝政的罪名,你可担得起?”

“后宫不得干政。”看热闹不嫌事多的贤妃轻飘飘的补了一句。

淑妃立马瘫了下去,一副认命的表情。这事要闹到皇上面前,她可是觉得讨不上好的。

“还不送淑妃娘娘回去!”苏贵妃再次下令,手下的人立马麻利溜的将人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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