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沉思着,外面有太监恭敬地道:“公主,陛下御书房有请。”
苏映雪没想到竟来得这么快,打起精神,去御书房面见文帝。
文帝坐在青玉案后,桌上一摞高高的奏折,他垂首认真地批阅着,直到苏映雪请问,他才放下朱笔,抬起头来。
苏映雪在菜市口遇刺,这件事已不是一件简单的刺杀事件,她的身份代表着曲桑,文帝早晚要给她一个说法。但是她对幕后凶手心知肚明,倒不急着要一个交代。
只是,文帝是否知道这凶手是谁呢?苏映雪暗自在心中思忖着,若是不知道她还有一丝可以从文帝这里下手除掉夏漠宣的期盼,若是知道,苏映雪打了寒颤,抬眸看向文帝,若是知道,他还不动声色,那么只能说明,他对这个儿子爱护至极,根本不打算给她一个公平的交代。
文帝年纪已经不轻了,但他五官生得俊雅,即便眼角已有皱纹,神色疲惫,甚至是头发都染上斑驳的白,他依旧是一个令人折服的美男子。
苏映雪暗暗地想着,他几个儿子中,似乎夏漠辰与他最为相像,然而,夏漠辰却是那个最不得他宠爱的一个。
“你看起来康复得不错”,文帝望着她,微微含笑,目光中还带着些关切。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关切,苏映雪总不能装作看不到,她娇憨地笑道:“多亏了陆大夫尽心照料,珍馐算是捡回了这条小命。多谢陛下关心。”
文帝微笑颔首:“陆操琴的医术确实不错”,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中有隐晦的暗流滑过,笑意也悄然散了,但是不过一瞬,他又恢复了含笑的模样:“既来了宫里,晚上就一起参加朕的家宴罢。”
苏映雪笑道:“珍馐求之不得。”
说是家宴,不过只有几个人。
夏漠辰重伤,自然不能来出席。夏漠辞尚未清醒,不在。夏漠薇被监禁,也不在,夏漠凌远在边关的香丘城,自然也不能赶来参加。
齐贵妃与夏漠宣双双出席,皇后兴许因为挂念这夏漠辞,神态有些淡淡的疲惫。
席间,苏映雪温雅谈笑,娇俏又不失一国公主的矜贵与气度。
皇后自知道苏映雪曾去过淑妃居住的冷宫后,看向她的目光不由得多了一抹深思。
齐贵妃显然已经知晓苏映雪与夏漠宣之间的过节,没有了从前刻意拉拢的亲热,碍于文帝的面,也只是客客气气的寒暄了几句。
苏映雪面上笑意盈盈,心中却仿佛藏了另一个自己,冷静而淡漠地看着躯体与她们谈笑应酬。
夏漠宣趁着文帝不注意的瞬间,时不时地瞟一眼苏映雪,眼底的恨意与讥讽赤裸裸,毫不掩饰。
苏映雪面上依旧笑着,毫无一丝破绽,袖中的手却狠狠地攥紧了。
正吃着饭,忽然,文帝身边的大太监走了进来,上前请示:“陛下,肖涟漪姑娘求见,是否让她回去?”
毕竟这是家宴,若不是大太监看肖涟漪深得齐贵妃与皇后喜爱,早已经将她委婉请退了。
文帝道:“让她进来。”
肖涟漪手中恭敬地捧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檀木长盒,弱柳扶风般地走了进来,盈盈地朝文帝和皇后、齐贵妃行礼。
夏漠宣倒不是没有见过肖涟漪,只是每次要么不是匆匆一瞥,要么就是离得远看不真切,此番这么近距离地看她,不觉很有些惊艳,他平生最爱美人,各种风情的美人他都来者不拒。肖涟漪这样清纯娇柔不胜凉风的温婉,又入了他的心尖。可是他马上想到自己已经着了苏映雪的道,即便他有心也是无力!恶狠狠地看向苏映雪,谁知后者正似笑非笑地瞅着他,那眼神说不尽的冷漠与讥讽,夏漠宣一时怒火中烧,几乎要拍案而起。
“公主,咱们又见面了”,肖涟漪被文帝赐座,正在苏映雪的身旁。
苏映雪收回视线,礼貌地与她寒暄了几句。
肖涟漪送来的盒子由大太监呈给了文帝,文帝打开一瞧,是一株通体雪白盈透的人参。
文帝还未开口,齐贵妃先是惊呼一声:“这是千年雪参!”
肖涟漪从座位上起身,盈盈笑道:“贵妃娘娘好眼力,这确实是千年的雪参。”
齐贵妃惊叹道:“这雪参本就十分难得,更何况是这种通体盈透的千年雪参。”
肖涟漪道:“普天之下,也只有齐国那等冰冷而灵秀之地方才产出这等难得的雪参,哥哥也是费了很多心思,那商人才肯卖。”
她这番话正是将齐贵妃的母国齐国大大夸赞一番,齐贵妃笑得合不拢嘴,向文帝道:“笔下,涟漪这孩子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您,您可要好好赏赐她,别委屈了她。”
文帝笑道:“自然。”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含着冷意的目光淡淡掠过肖涟漪,莫非这丫头属意与夏漠宣?
文帝赏赐了肖涟漪许多珍贵的物事,肖涟漪不卑不亢地谢恩。目光转向皇后,带了些显而易见的担忧:“娘娘,涟漪方才一路行来,听闻五殿下身体不适,可好些了?”
这丫头倒是个八面玲珑的,刚笼络了齐贵妃那个贱人,又来取悦自己。皇后心中虽对她不喜,面上却笑得温和:“多亏了陆大夫,已经稳定下来。”
苏映雪不动声色地看向皇后,她有些不明白的是,为何她明知道凤丹可以彻底救好夏漠辞,却不向文帝索要。正想着,只见皇后从座位上起身,朝着文帝双膝跪倒。
在座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皇后是全天下唯一一个可以与黄帝平起平坐的人,她完全不必行跪拜之礼,可她如今不但行了,而且是双膝跪地的大礼。
苏映雪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一幕,眼底有火光在闪烁,隐约知道皇后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这是做什么?”文帝似乎回过了神,伸手去扶她起身。
皇后却执意不起:“陛下,求陛下救救辞儿。”
文帝愣了一下,沉下脸来:“辞儿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