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眼皮剧烈地抖了一下,醒过来,瞧见苏映雪登时也顾不得浑身欲焚的痛苦,扑倒过去想要抱住苏映雪的腿,被一旁的夏漠辰一脚踹翻在地:“廖非,留着你一条狗命,可不是本王发善心!”
廖非低头吐了口血,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往苏映雪爬去。
若不是牵挂着海洋花的下落,夏漠辰恨不得立刻将他大卸八块!这人也真是世间少有,心狠手辣而又恬不知耻,真真是无敌了。
廖非才不管那许多,眼下只有苏映雪能救他的命,他的眼睛里除了她,再容不下旁的,忽然,眼前亮光一闪,一柄剑挡在了他和苏映雪之间。
夏漠辰怒极反笑:“廖非,你是想让本王现在就将你碎尸万段?”
廖非是最惜命的,听了这话,不得不正视了一眼夏漠辰:“你要怎地?”
夏漠辰十分言简意赅:“海洋花!”
谁知廖非听了这话,竟气得破口大骂:“那什么劳什子花害苦小爷了!根本没有什么奇效!小爷依旧是毒发!”,那毒是一阵一阵地发作,发作时犹如烈火焚身,又如万蚁呲咬,若不是求生意念极强的人,恐怕早在毒发时自杀以求解脱了。
夏漠辰和苏映雪两人一时都愣了愣。
“少废话,海洋花呢!”苏映雪从椅子上霍然站起,长剑直指廖非的喉管,声音里仿佛淬了毒。
廖非吓破了胆,眼睛盯着那剑尖,生怕苏映雪一个不慎,将那剑刺入他的喉咙。
夏漠辰纯钧剑光一闪,削去了廖非肩上一块血肉,他惨嚎一声,电光火石间想起喉管上还隔着一柄利剑,竟生生忍着动也没动,只是一时痛得头也懵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苏映雪冷笑道:“你好好说出海洋花的下落,我给你解药。”
廖非一听解药二字,痛得发昏的两眼还是亮了亮,正要开口,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道:“你先把剑撤了。”
苏映雪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已冲到嗓子眼里的怒火,撤了剑。
廖非瘫倒在地,一时想碰自己肩头被削掉的皮肉,一时又怕疼,只哎吆哎吆地鬼叫。
不等夏漠辰反应,苏映雪已忍不住,一脚踹了上去:“你说不说!”
苏映雪正踹上他的伤口,他疼得恨不得昏过去,只是唯恐自己人事不省时,这俩人趁机变本加厉地折磨他,才忍着痛哭爹喊娘地求饶。
夏漠辰将苏映雪拉到一旁,耳房里的林泣泪被廖非杀猪般的哭喊吵醒了,也走过来看热闹。
“上点茶来”,夏漠辰扭头吩咐林泣泪。
很快,林泣泪就将茶盘端来,倒了两盏茶,恭恭敬敬地端给了苏映雪和夏漠辰。
苏映雪烦乱地摆了摆手,示意不喝,夏漠辰亲自从林泣泪手中接了,拉过苏映雪的手放上去,慢条斯理地道:“咱们再着急,也比不过廖小爷着急,所以咱们急什么呢?”
他挑着眼促狭的笑,苏映雪在这沐着月光的笑容里慢慢镇定下来,端着茶坐回去:“廖非,我的性子一向不好,你若是想挑战的忍耐力,不妨试试。海洋花与我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而我的解药对你而言,却是活命的根本……”她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的话已起了作用。
廖非跪爬着到她面前,哭道:“姑奶奶,那花我毒发时嚼了一半,发现没有任何作用,另一半就……”,夏漠辰的目光紧紧盯着他,那一个不如意就让他尸首异处的阴鸷,让他抖了下,瑟瑟道:“另一半被我扔了。”
扔,扔,扔了……
夏漠辰简直恨不得将这人砍成肉酱!
苏映雪却出奇地平静,她制的毒,她再清楚不过,廖非不服解药的情况下,最多撑过一晚,可自他逃走,到现在已经是两日还多,他还能活着,说明必然是吃了海洋花。只是他毒没被解掉,料想是服用方法不当。
“另一半丢在什么地方?”苏映雪淡淡问道。
苏映雪的平静让廖非莫名来了信心,觉得她还是有希望给自己解药的,于是涕泪肆流的脸上堆了笑出来:“姑奶奶,你先给我服了解药,我明日带你去找那一半。”
“不要脸!”夏漠辰气得磨牙,他真要被这个不要脸的无耻玩意儿气得七窍生烟。
苏映雪听了廖非的话,竟然真的给了他解药,月色模糊了她的神情,隐约有几分温婉的棱角,而声音听起来却像是结了万年寒冰:“你已经欺骗过我一次,我绝不会允许第二次。你记住,另一半海洋花找不回来,我会有无数种法子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廖非吃了解药并没有再次活蹦乱跳起来,他这两日在菱山里饥寒交迫,毒发时又痛得死去活来,早被折腾去了大半条命,撑着一口气爬回来,又被夏漠辰削去了皮肉,当夜就发起了高烧。
苏映雪虽恨他无耻狡诈,但还指望着他拿到那半朵海洋花,只得耐下心来给他煎药。夏漠辰被她赶走,躺在床上气得一丝睡意也无。
煎好了药,林泣泪把廖非扶起来,捏开他的嘴,苏映雪舀着药汁往嘴里送。
廖非迷迷糊糊间觉得有温热的东西往嗓子眼里涌,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朦胧的视野中,有个隐约的影子正眉眼静垂,对着勺子轻轻地吹,然后将那勺子送到了他的唇边,他眼眶也热了,抖着唇唤了声:“娘……”
苏映雪手一抖,热腾腾的药汁撒出来,烫得廖非有了片刻的清醒:“是你?”
苏映雪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自然是我,这荒山野岭里,你娘会在这里陪着你害人?”
廖非目光暗淡下来,低声道:“我娘早就死了。”
他满目的追悔,满面的哀凄,倒让苏映雪噎了一噎。
林泣泪也看不过去了,向苏映雪道:“姑娘,你去休息吧,他既然醒了,我来喂他就是。”
廖非一瞪眼,梗着脖子嚷:“谁让你这个丑八怪喂!”
这人真真是无耻赖皮到极点,说他怕死吧,他偏偏什么话都敢说,说他不怕死吧,受点疼就哭爹喊娘。
林泣泪不为所动,依旧道:“姑娘,你放心,我喂完药守在门口,不让他有机会逃跑。”
苏映雪也真的不想再看见这泼皮,将药碗搁在桌子上,道:“不用喂也不用守”,似笑非笑瞥了一眼廖非:“廖小爷还想着长命百岁,自然会万分地爱惜自己”,说完向林泣泪招了招手,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廖非一阵气苦,可他从不是自怨自艾的人,不过一瞬就盘算着怎么爬下去拿到桌上的药碗。
正要往床下挪动,只见门又被推开,苏映雪走了进来。廖非面上一喜,笑道:“姑奶奶,你是来给我喂药的吗,你的心肠真好!”
苏映雪被气得没辙,径直走到桌边,弯腰在地上捡起一个针包,冲廖非扬了扬,那意思是你看我来干嘛的。
廖非神色丝毫不见尴尬,笑着商量道:“姑奶奶,你能将桌上的药碗端给我吗,我好了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
苏映雪咬牙,真想吐这人一脸。
“我给你端,也不稀罕你做牛做马的报答,只有一个要求”,夏漠辰走了进来:“要点脸就成!”
廖非转瞬便换了副表情,恶毒地笑了笑:“小爷也是有骨气的!你端的小爷不喝!”
苏映雪觉得自己真是见识了什么叫人至贱则无敌,她是一点儿气也没有了,转手就将药碗塞给他:“喝了药赶紧睡”,快步迎上夏漠辰,拽着就出去了。
夏漠辰虽然还在生气,但鉴于她很少主动触碰自己,于是忍着没有甩开。
走了几步,苏映雪松开他,也不说话,径直就要回房。
夏漠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恼了,一时间又是伤心又是迷茫,他心心念念地为她好,难道还比不上那个无耻之徒?对那人她尚且可以好颜相待,何以对自己这般冷毅无情。
苏映雪走到门边,回头道:“那种人不值得动怒,你我今日都太冲动了些。早些睡吧,明日少不得又要进山”,她仰头望了一眼天幕,叹息道:“若是能找到海洋花,该多好啊。”
兴许是她最后一句的期盼太过浓烈,兴许是她染了月华的目光太过沉痛,夏漠辰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前一刻所有的苦闷,满心里只想让她得偿所愿,重露欢颜。
苏映雪第二日中午就醒了过来,廖非高烧已退,换上了干净的衣衫,若是没有脸上那狗腿的谄媚笑容,整个人往那一站,就是明晃晃一张艳丽的画儿。
“姑奶奶,饿不饿?我钓了好多鱼儿”,廖非提着桶给她献宝。
苏映雪将香炉子里的炭火灭掉,扭头觑着他,似笑非笑:“你这是让我吃生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