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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故人而来意料之外

十一月初的时候,天气逐渐寒冷下来,山中时常有大雾缭绕,总是晴好时少,阴雨时多。

平房低矮,每到这样的时气往往阴冷而潮湿,整个人如同成了置身阴暗角落的暗绿苔藓,一把掐得出水来。

炭火自然是有的,各屋分下来,到了我们这里却是极劣的黑炭,一烧起来便烟熏火燎,住不得人,呛得连眼睛也睁不开。

海棠忍不住去问,那边主事的静墨只笑吟吟说道,“敢问一句,莫愁她是奉旨来修行呢还是来享福的?”一句话便堵了海棠的嘴。

有小尼姑在旁笑道,“咱们可分不出黑炭还是银炭算是好炭,你们家娘子见的世面多,不如自己做去,可比从别处求来的好。”

海棠再好修养再能忍耐,到底也忍不住了,脸皮紫涨起来,道,“可是那黑炭真真是不能用的,娘刚出月子,不知静墨师傅可否多多照顾,好歹娘子也是奉旨修行的。”

静墨人长得敦实,声音却是与她身量不和谐的尖利,道,“奉旨修行?那是给外头人知道好听的,咱们寺里的人,姑姑可不用说这样的话了吧。俗话说的好,瞒上不瞒下。真打量咱们全是傻呢,谁不知道莫愁是被赶出宫来的!”说完,一群人便哄笑起来。

静墨的嗓门本就大,扬起声来说话是嗡嗡地如在敲锣打鼓一般。

海棠忍了又忍,知道与她们是说不通了,正要出来,却有个小尼姑拉住了海棠,笑嘻嘻道:“我再有个好法告诉你,后山里头树多的是,你们好好去砍些来烧柴火也是一样的。”说着捂着嘴嘻嘻笑。

这样的天气,山路陡峭,如何还能再去砍柴,这话分明是调侃切为难了。

海棠不欲与她们多言,转身便走。

然而末了,静墨的一句话是刺耳,还是传入了她耳中,“请恕贫尼再多嘴说一句,这儿可不是宫里让娘子予取予求,娘子也不再是从前的娘娘了,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这句话说得极重,海棠脸色微变,直直走了回来。

她回来时我正和衣睡在床上,人朦朦胧胧醒着,只懒怠起来。

纸鸢独自在门外院中洗衣,见海棠双手空空回来,不由急道,“又受了她们排揎了?”

海棠也不说话,只坐在她身边一同浆洗衣裳,片刻向内探头道,“娘子呢?”

纸鸢小声道,“娘子睡着呢,还未醒来过。”

海棠微微松了口气,道,“若真只是排揎就算了,你不晓得那些人说话多难听。”

纸鸢卷一卷将要落下的袖,摇头道,“再难听的话,从前娘子刚进宫不得宠的时候,他们在内务府说了多少难听的话出来,咱们不也生生受了么?”

海棠摆手道,“那也罢了,到底是宫里,拜高踩低、跟红顶白是寻常不过的事情。可是这里是佛门清静之地,修行的所在,你不知道那些尼姑们说出来的话有多少难听、多少伤人。”

她们都以为我睡熟了,于是海棠娓娓道来,将一应经过全说与了纸鸢听。

纸鸢听完,不由又惊又怒,道,“这是尼姑们会说的话么?简直连市井泼妇也不如。娘子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何必再要踩上这一脚呢?落井下石又对她们有什么好处来着。”

海棠叹一口气,愁苦道,“刚来就已经是这样了,以后的日子娘子可要怎么熬呢?”

我只安静听着,一点一点缩进被褥中,一点一点把自己包裹起来。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入冬了。一说话,便有淡薄的白气从口中溢出。可是天气再冷,又怎比得上人心的翻复寒冷呢?

到哪里,当真是到哪里都逃不开是非和纠葛么?

月华寺已经是后一重退路了,我还可以逃到哪里去?连一个安身留命的栖身之地也没有了。

我紧紧咬着被。寺里的被,自然不能与宫中轻软的云丝绵被相较,硬邦邦压在身上,一点也不觉得暖和。我咬的牙关酸,眼泪还是抑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只落了一滴,我却再也不愿为此流泪了。早早就知道,即便来了月华寺,也不是来享受清福的,既然已经知道了要吃苦,又何必再难过受些什么苦呢?

我拭一拭泪,轻轻起身走到外头。

海棠与纸鸢听到脚步声,俱是吓了一跳,忙以笑容掩饰过方脸上的愁容,道,“娘子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就起来了。”

我笑着拉过她们的手,道,“放心,我睡得足够醒。”

屋外的天气比里头冷,我的衣裳是有些单薄了。我缓缓道,“万事求人不如求己。不过是些炭而已,实在不能用,咱们明日自己上山砍去。咱们有手有脚,必定饿不死,也冻不死。”

海棠晓得我是听到了,含笑道,“有娘子这句话,咱们还怕什么呢?正是这话,求人不如求己。”

纸鸢不觉担心,“娘子还未出月,怎么好这样劳动呢?而且向来养尊处优惯了的。”

我笑笑,“再养尊处优,也是从前的事了,咱们如今有什么两样呢?”

纸鸢到底不忍,眼圈微微红了,道,“娘子说这样的话,到底叫人伤心。”

我拉着她们坐下,挽起袖,道,“我虽在月里不能沾水,可是给衣裳上浆总是无碍的。总不能老是见你们辛苦,自己坐享其成。”

海棠在旁笑道,“既然娘子这样说了,咱们也不能说什么。只一样,娘子身到底还没出月,要是落下什么毛病就不好了。所以若娘子走得动,去捡些柴火就可以,砍柴这样的重活,就交给奴婢与纸鸢姑娘就是了。”

我晓得她们一心一力要护着我,心下是感激。

次日起来,一早便去山上拾柴火。正遇见静墨带来两个姑出去,见我要去拾柴火,便大喇喇道,“帮我院里也去割一担来。”

她说得理所当然,我自然也不愿意与她起冲突和她争执,于是唯唯应了。

我第一次去,去得早,山上还没有人,我兴致勃勃割了一大把挑回去,先送去了静墨的住处。她只看了两眼,突地一把伸手掐在我胳膊上,笑道,“我瞧你是偷懒了,挑了这些来敷衍差事么?你瞧瞧这些草,哪里是能用的。”

她如掐我一般一指头掐在草茎上,碧绿的汁液立刻洇了出来,她斜着眼嗤笑道,“瞧你那蠢笨样,挑得柴草必定是后坡的,只看着高大,但水分多不好烧。原看你一副聪明面孔,却是个笨肚肠,连拾个柴火也不会。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娘娘,五谷不分、四体不勤,是享福的命。”

她说得尖刻,我手臂上吃痛,不敢躲,亦不敢回嘴,少不得生生忍了下来。

一旁的正是她的徒弟,忙顺板搭桥,谄笑道,“师父说的是呢。你瞧她那个狐媚样,哪里会拾柴火,只会一味地矫情乔张作致,哄人可怜儿罢了。她以为她还在宫里头呢,想必在宫里也是一味狐媚圣上那种狐媚罢了。”

我只听着,有一股酸楚之意生生逼上喉头。只想着,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么?怎么亦这样往人伤处去戳、毫不留情呢?我又是何处得罪了她们。

只是人情冷薄,我看得多了,亦懒得去争辩什么。

静墨见我呆呆的,也不分辩,觉厌恶,道,“去罢。我瞧了就心烦!再去拾两担柴火来,要不不许吃饭。”

我又上了山,这次记了教训,只往前坡的捡去。正割了两下,却见莫言闷头走了上来。

她打量我两眼,目光落定在柴草上,问,“这就是你拾的柴火?”

我并看不出不妥,只得答,“是。”

她二话不说,将整个箩筐翻转过来,将我方拾的柴火全数倒在了地上。她瞪我一眼,道,“你别吃惊!你拾的那些,少不得回去又要遭静墨的数落。”

我微微惭愧,低头道,“我并不晓得要拾怎样的。也没人对我说。”

莫言头也不抬,道,“那些人存心要看你笑话,怎么会告诉你要捡哪些。”

她只顾低着头,一路往上走去,走走停停,边拾边道,“拾柴火,听起来是轻巧的活儿,其实也不容易。”她折了几枝柴草指给我看,“这种莠穗草好,挺拔又耐烧。然后是白渣棉。还有一种叫‘鹁鸽蛋’长得像小竹,烧起来啪啪作响。”

她说得草我多半没见过,只得默默在心中牢记,以便自己今后能分辨出来。

莫言又道,“方静墨有句话没说错,割草要看位置。草分前后坡。后坡潮湿,草长得高大,但水分多不好烧。割前坡草为的是前坡朝阳干燥,野草长得矮小敦实,份量又轻,烧起来耐用。”

她手脚灵活,不多时已经割了一大把了,统统装在我箩筐里。我跟在她身后手忙脚乱学着,割了还不到一把,不由苦笑道,“我当真是不中用的,割些草由你教着,还这样不利索。”

她瞟我一眼,冷着一张脸道,“你本就没做过这样粗重的活儿,慢慢学着吧。我还瞧着你们那绣花的功夫难学呢,要交到我手里,顶多给她绣个鸭蛋。”

我瞧她人虽冷冷的不甚合群,然而古道热肠,却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她肯这样伸手相助,我自然是十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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